舒陽回到觀海殿時,明王還未回來。他不動聲色幻身入了屋內,外間所有人都未覺察分毫。
且說明王正坐在福客樓內品酒,听著一旁客人的閑嗑亂聊,從東家的婆娘說到西家的狗,到最後越發沒有邊際。
明王靠窗而坐,時不時瞧著窗外,但看有無齊安的身影,那些閑言碎語便三三兩兩飄入耳中。
只听隔桌那細眼小髻的男子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的對著身邊的大漢道︰「你可知前幾日我瞧見了什麼?」
那大漢一口塞進兩塊牛肉,嚼得正香,嘴里咕噥著顧不上說話,便听那細眼男子自顧道︰
「那一日我準備去漪春閣找牡丹,又怕給人瞧見告訴我那婆娘,就想著從後街那條巷子里模過去。誰知卻在左相大人的後門那瞧見一個身著怪異的外鄉人,正和管家說著什麼,還是不時地私下里張望。而且&}.{}那人瞧著衣服也是不同一般,那偷偷模模的樣子,我瞧著呀,準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那大漢听到這話,登時睜大了眼楮,顧不得嘴角的紅油,忙道︰「此話當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可是殺頭的大罪!」
那細眼趕緊捂住他的嘴,四周張望一番,瞧見沒人注意,這才松了口氣兒︰「我又如何不知,但我親眼所見,此事千真萬確!」放下手來,看到手心的油漬,嫌棄的抹了抹。
大漢一口飲下一碗酒,壓了壓驚,悄聲道︰「據說如今邊境正亂,此事萬萬莫要再提,這可不是尋常里短,由著隨意說的。要知道,即使是那相國府里的管家,也能碾死我們跟碾死一只螞蟻一般!」
「這我自然明白,不就是想起來,信得過老兄才和你說一聲麼。行行行,不說了,喝酒喝酒!」細眼拿起桌上的碗,和那大漢對飲起來。
明王在旁不動聲色的听著,卻不若那二人一般以為,略一思量,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
與此同時,齊安從外面進來,說是跟丟了人。
明王卻也不看他,只讓他回去自己領罰。
得了那般消息,又沒有跟到人,明王也無心留下,便準備付賬準備離開,行至門口,卻在遇到朱伯譴來報信之人,說是貴妃娘娘派人去了永鸞殿,三公主之後便隨著那人回了永安宮。
貴妃遣散了室內諸人,只和三公主在內里私談,是以旁人無所接近,也無法得知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明王聞此,眉頭一皺,立刻甩後二人,朝皇宮趕去。
但等他趕到之時,還是遲了一步,只在永安宮門外不遠處的長廊下,看見眉頭緊鎖,正在往回走的鸞歌。
明王瞧見,忙在一旁的樹後隱了身形。
鸞歌從旁經過,因著心中有所念想,也未曾留心覺察。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還回蕩著剛才湘兒告訴自己的另一則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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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宮內,所有的外人都已經被遣散開去,在鸞歌的安撫下,齊茗湘的情緒逐漸平穩,這才開口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得告訴你,應當和當年那件事情有關。」
鸞歌不由好奇︰「什麼事?」
「你可記得,在你出嫁的前一年,燕王和晟昭帝都曾來齊國賀父皇大壽?」
「嗯,那年父皇剛五十壽辰。」鸞歌點點頭
「其實早在那一年,我就見過晟昭帝了。」
不顧鸞歌詫異的目光,齊茗湘繼續開口道︰「那時酒宴之後,他一人在宮內閑轉,卻迷了路,最後兜兜轉轉與我相遇。」
「那一日,我在園中采雪珠花,于回去的路上卻撞上了他,一籃子的花對著他就倒了下去,最後他不僅沒有怪我莽撞,還幫著我將所有灑落的花都重新收整起來。」
「結果,最後卻害得他手上全都是小紅疹。我這才知道他對雪珠花粉過敏。但因為雪珠花喜干冷,是以雖然在齊國隨處可見,但楚國卻並不多,而且皇宮里面盡是名花貴草,這種小花他倒是連見都沒有見過。」
「我因心中有愧,想要找人幫他看看,但想到自己卑微的身份,也不見得有太醫願意听我的,便與他闡明實情。他笑著應我無礙,自有人會幫著醫治,若是放心不下,待他恢復可約地方相見,讓我親睹。」
「最後他離開齊國那日,我才知道他就是晟昭帝。」
鸞歌這才想起當初明王使用華陽夢術,進入湘兒的夢境後,自己幫他護法,也曾入內一睹齊茗湘的夢境。
明王功力不足,難以窺探更多的夢境,而鸞歌卻見到了齊茗湘和晟昭帝會面的場景,這才讓她明白原來楚國皇宮之內這個假的皇貴妃齊茗絡,正是齊茗湘假扮。
當時她一直以為齊茗湘是始作俑者,直到最後听完來龍去脈,才明白一切都是蘇月翎所為。
再加上如今她這般一說,一切就更講得通了,原來自己所見的只是偶然,並非他們之間有什麼齟齬。
齊茗湘並不知道鸞歌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正好消除了她的顧慮,于是繼續道︰
「到了第二年,齊楚滅燕,我以你的身份改嫁聯姻。新婚當晚,我曾想要告知晟昭帝我的真實身份。旁敲側擊用雪珠花提醒。他卻毫無反應。」
「開始我以為他不說,只是因為不願破壞了齊楚聯姻,但最後我提起齊茗湘這三個字,也借由旁的名字講述了當年我和他之間的故事,他卻還是無動于衷。」
「那個時候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麼才過去了一年,他卻毫無印象。直到後來的一天,我一支最喜歡的珠釵掉落在荷池中,侍衛下水幫我打撈,誰知那些打撈上來的雜物里,竟然有這樣一個白玉瓷瓶。」
湘兒從一旁架子上幾番扭轉,從暗格里拿出一個小錦盒,在鸞歌面前打開。映入眼簾的,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白玉瓷瓶,安靜地躺在錦盒中的紅娟底襯上,剔透晶瑩,小巧玲瓏。
鸞歌拿出兩個小玉瓶,認真的對比一番,竟沒有一處不同。
她睜大了眼楮,疑惑地看著齊茗湘,卻見她將手中的瓶子放回錦盒,仔細的收了,又放回暗格之中,才開口道︰「這瓶子,和當初那個女子給我治疤的藥瓶,一模一樣。」
「所以我那時就開始懷疑如今的晟昭帝,和我一般,也是移花接木所得。」
湘兒看著鸞歌越來越驚愕的表情,繼續解釋︰「當時我也覺得自己的猜測太過難以置信,所以也就只是懷疑。之後便一直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卻苦無機會。」
「後來葉兒當值時受了涼,渾身發熱,與她同來的迦兒便將雪珠花和碎竹葉一同煮了給她喝。雪珠花清熱解毒,所以在齊國很多窮苦人家請不起大夫,都是這般配著自己治病。」
「因為我當年時常采集雪珠花,和母親有個頭疼腦熱也如此自治,所以對這種味道很是敏感。好在這兩個丫頭是跟著我一同從齊國陪嫁而來,迦兒當時就自己備了許多,我恰巧踫見,便向她討了一些。」
「那時我與晟昭帝正值新婚,礙于齊楚盟國的需要,他時常來我宮里。我命人將雪珠花干磨成粉,放在燻爐里一直點著,最後還做了一個香囊,里面夾雜著些許雪珠花干,送給他佩戴。」
「結果,他並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相反,還稱贊雪珠花香味干淨清新,雖不起眼卻自有芬芳。所以,我這才斷定,他並不是晟昭帝。」
听到這里,鸞歌已然難以置信。
若湘兒所言非虛,那麼這里面摻雜的,就不僅僅是蘇月翎所謂她和鸞歌之間莫名其妙的仇,也不僅僅是齊楚之間設計、聯姻滅燕這麼簡單的事。
而是不管帝王將相,百姓王侯,整個天下,和一國的命數,都被這個女子,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不管是亡了的燕國,還是正如日中天的楚國,或許齊楚燕三國,都是她手中的棋子,而自己、洛天、湘兒,還有那個或許已經不在人世的真正的晟昭帝,都只是她為達自己目的,附帶的傷害者。
只是,她到底想要什麼?整個中州大陸麼?
鸞歌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脅,仿若莫大的壓力,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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