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皇後朝著步入屋內的小太監急急問道。
「那監正說是皇宮之內有人做了逆天之事,此乃上天警戒,還說……」小太監有些吞吐。
「還說什麼?」看著他猶豫,皇後拔高了聲音︰「還說了你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還說……還說要陛下下罪己詔!」小太監幾乎是低聲吼出來的,話音剛落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娘 !這麼些年,哪有皇帝下罪己詔的!那可是天雷!天雷啊!
那老頭可真是敢說!
「罪己詔……」皇後听到這幾個字,不由退後兩步,喃喃道。罷了卻是坐在地上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正在那小太監驚詫,為何皇後听到這話如同瘋子般大笑之時,皇後已經朗然開口︰「來人!去將剛派出去的人追回來!務必要快!」
有人奉命而出,皇後才對著眼前的小太監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膽敢跟旁人提起……」
「娘娘,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小太監連忙叩頭。
「很好,繼續盯著那邊,本宮定然少不了你的好處。」此刻皇後已經站起身來,施施然往一旁的軟榻邊走去,哪里還有之前驚慌失措的模樣。
小太監不敢多言,忙不迭躬身離去。
天意!天意吶!
坐在軟榻上的皇後不掩面上的歡喜︰
這道天雷來得真是時候。皇宮之內有人做了什麼引來天雷,但是欽天監都開口讓皇帝下罪己詔,那麼就已然斷定乃是皇帝的錯了。如此說來,只要全天下都這樣以為,那麼剛剛被皇帝懲處的左相,定然就是無辜的了……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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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讓朕下罪己詔!讓朕!罪己詔!」
御書房內,晟昭帝走來走去,最後猛地一章擊在案幾上,順手掃落滿桌奏章︰「好個大膽的欽天監!如此放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趙海忙不迭安慰道,捧起一盞茶顫顫地送到跟前︰「您消消氣,消消氣,別和那些老匹夫一般見識。」
「如何息怒!」茶盞被打翻在地,變成碎片,「搬出函淵帝來讓朕下罪己詔!虧他想得出來!」
趙海撲通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上前抱住晟昭帝的腿,抽聲道︰「陛下息怒呀,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且听老奴一句勸,總會有辦法的!」
看著眼前趙海老淚縱橫的模樣,晟昭帝心中煩躁,一腳踢開了他,但已然不再怒吼,而是坐在案幾前,不耐道︰「上茶!」
趙海見狀,老臉露出笑意,連忙斟滿一杯茶水奉上︰「陛下您請用。」
晟昭帝一口飲盡,這才開口道︰「皇後那邊如何了?可有什麼動靜?」
「回陛下,皇後娘娘一直在甘泉宮內,只是剛才雷電過後,差人送了羹湯,問陛下是否安好。」
「竟然能忍得……朕倒是小瞧了她……」晟昭帝哼聲道。
「老奴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趙海瞧了一眼晟昭帝,見他沒有打斷,這才開口道︰「只怕左相之事與娘娘並無干系。」
「是麼?」晟昭帝冷笑一聲︰「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也讓朕好生看看,皇後到底是給你了什麼好處,讓你在這個時候還不忘給她說好話。」
「陛下!老奴不敢啊!」趙海伏在地上,「自從長公主出嫁之後,娘娘已然不再插手後宮之事,就算如今依舊掌管後宮,卻已然和齊貴妃一般日日念佛,哪里又會生出什麼旁的心思來?而且左相已經快有半年未曾私見過娘娘了。出事至今,娘娘也不曾來過求情,只怕是也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啊。」
晟昭帝看他一眼道︰「你倒是記性好。但別忘了,誰才是你的正經主子!不管是不是,皇後和鄧允乾那個老東西,都派人給朕盯好了!」
「是。」
「行了,下去吧,朕一個人坐一會兒,有些事要理一理。還有,任何人都不想見。」晟昭帝揮了揮手,朝擺放字畫的內室走去。
小心地關上御書房的門,趙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冷風吹來,早已濕透的背越發覺得冷。
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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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之中,晟昭帝慢慢從暗格內拿出一幅畫軸,然後一點點的打開。
隨著那逐漸露出來的色彩,晟昭帝的面色越發難看。
然而打開到一半的時候,整張畫卷都掉落在地上,與此同時,晟昭帝猛地頓聲坐了下來。
只听一聲嘆息傳來︰「難道,這真的是天譴麼……難道就真的只有皇兄才能算是天命之人麼……老天,為什麼……」
畫卷在地上鋪展開來,挽弓的女子颯爽英姿,鬢角的發絲隨著風的吹鼓而飄搖,但那傲然之氣和姣好的面容卻是不容忽視。
元帝楚落,大楚第一位天命女帝。
「不……就算是天意,朕也要逆天而為!我能坐上這九五之位十二年,便能再坐二十年,三十年!朕有龍氣護身,縱有天雷,不也是照樣不曾傷害朕分毫麼!」
天譴……
該遭天譴的,可不只是皇帝一人呢!
晟昭帝眯了眯眼楮,唇角帶起冷笑︰既然證據不足,那麼就讓老天來給朕足夠的證據吧!
「趙海!」晟昭帝揚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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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原本正安閑而坐的皇後听到回稟,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鳳仙花汁染紅的指甲緊緊扣在白玉瓷杯上,越發顯得骨節分明︰「你再說一遍!」
「娘娘,羽林衛從被天雷劈焦的桃林之中找出了天命之卷,上面說此次天雷所擊的,乃是通敵叛國心懷不軌的人,而此人正是……正是鄧大人……陛下已經下令,讓人將此公之于眾……」
「笑話!污蔑!父親壓在大理寺,縱使他有罪,天雷如何不直接降到大理寺去,反倒批到皇宮來!難道連老天也瞎了眼麼!」
皇後目眥欲裂,到底是誰,竟然敢假借天命來陷害父親!竟然!
「來人,隨本宮去御書房!」皇後憤然開口,如此明顯的詭計,自己都能看出來,陛下如何能看不出!不行,她一定要去找陛下,讓陛下為自己做主,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皇後急急邁步,也顧不得屋外仍舊滴落的雨水。
「娘娘,仔細淋雨。」身後一個小婢女急急趕來,手中一把傘剛剛撐開。
然而她剛跑出沒幾步,便直直撞在了突然頓住腳步的皇後身上。
「娘娘?」一旁的小太監連忙扶住皇後的身子,又對著那撐傘的小丫頭呵斥道︰「怎麼走路的!沒長眼楮……」
「你去永鸞殿,將這件事告訴三公主。」
皇後轉過身來,也不曾怪罪那小丫頭,反而看著那正要在雨水中跪下的小丫頭道︰「剛才那些事情,你也在邊上,可都听清了?」
小丫頭滿臉茫然,不知是不是該跪下來,但還是顫顫回答道︰「是,娘娘,婢子都听清了。」
「好。現在即刻去永鸞殿,告訴三公主這件事!」皇後鄭重開口。
「是。」那小丫頭諾聲道,便急急向外跑去。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皇後似是想起什麼,開口問道。
「芹兒。」小丫頭回頭答道,步子卻一點也沒有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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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樓之上,女子嬌嗔聲傳來,挽著窗邊男子的胳膊嬌俏道︰「公子爺,關了窗,奴家冷得很呢……」
男子低下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身邊只著薄衫的女子︰「冷啊……冷才好呢,冷了,就清醒了……」
那女子不知為何,只覺有幾分陰冷,挽著男子的手臂也有幾分顫抖。
「怕了?」舒陽挑眉問道︰「只是一場雨,一陣風罷了,如何就怕成這樣?」
「可是,早間那可是天雷呢!直直劈向了皇……」
想起早上那讓大地都有幾分撼動的驚雷,女子眼中滿是驚恐,但一轉念,又覺此話不對,忙用手掩住了口。
「天雷劈的是皇宮,那該當是皇宮內的人害怕,我們這些普通百姓怕什麼?」舒陽看著窗外的雨簾,也看著來往不斷,面露驚恐的百姓,揚聲道。
「是啊……劈的不是我們,我們怕什麼呢……」女子听到這句話,也不由喃喃起來。
與此同時,從窗下走過的人們也喃喃出聲︰
「是啊,劈的是誰,才該誰害怕呢……」
「這天雷可不是劈我們的……」
「該害怕的,不該是我們,有錯的,自然也不是我們……」
「……」
「既然冷,那便關上窗吧,仔細冷風吹多了著涼,那本公子可就要換人了。」
舒陽朝內走去,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
那女子听說這話,醒過神來,忙不迭應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握著窗柩,打了個噴嚏連忙關上了窗戶,也將窗外的聲音與內隔絕。
樓下大街上的人回過神來,再抬頭想要追尋那話的來源時,卻只能看見原本嬌聲不斷的倚翠閣,此刻只剩扇扇緊閉的窗戶。
那些人不屑地吐一口,這風流之地的女子,才不會道出這般醍醐灌頂的話來呢!
「阿嚏!」那女子又一個噴嚏。
與此同時,傳來一道男聲︰「看來紅珠姑娘身子不適,那本公子就先不打擾了,待姑娘養好了,我再來與姑娘相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