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碧與宜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望著鸞歌這突如其來的淚意滿面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直到過了有半刻鐘,鸞歌的氣息逐漸平穩,眼淚也慢慢止住,宜碧這才斟酌著開口,望著她試探道︰
「姑娘?」
抿了抿唇,鸞歌抬眼望著宜碧與宜朱,勉力一笑︰
「我沒事,抱歉嚇到你們了。」
「沒事沒事,只是不知姑娘為何突然……」宜碧連忙擺手,又猶豫著開口,不知自己這樣問是不是合適,但是看著鸞歌方才的樣子,還是有些擔心,與宜朱相望一瞬,然後帶著幾分歉意道︰
「若是我等照顧不周,還望姑娘指出,我們二人定然及時相改;若是旁的事情……又能盡得上力的地方,我等也是斷然不敢推辭的。」
鸞歌知道二人怕是誤會了自己方才失控的原因,不想她們擔驚受怕,因此頷首道︰「姐姐莫要誤會,此時與你們無關,不過是想到一些往事,一時之間難免失控,只是讓你們見笑了。」
說著,她將那玉佩小心地放回盒內,正準備交給宜碧收好,手卻不自知的滯了滯。
似是想到什麼,她又將那玉佩重新取了出來,拿下腰間系著的絲絛,將那雕著蘭花的玉佩換上,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抬眼望著宜碧與宜朱,問道︰
「這樣可以嗎?」。
二人愣了愣似是不解,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鸞歌是問這樣將絲絛換做玉佩是否合適。
率先回過神來的宜碧忙道︰「自是可以的!玉暖養人,雖說多是男子攜帶,但是這雕蘭佩成色甚好。花色男女皆宜,倒也不違和。」
一旁的宜朱也不迭點頭稱是。
那玉佩雖說並不起眼,但在光下瞧上去卻著實是一方好玉,而且蘭紋梅畫之流,向來也是不分男女,並沒有不合適的說法。
「那就好。」鸞歌笑了笑,將手中的空盒遞給宜碧。「去幫我收起來。」
「是。」
宜碧點頭,轉身去了,鸞歌望著她的身影。將目光重新放到腰間的玉佩之上,扯了扯唇,讓自己盡量看起來開心些。
或許唯有這一方玉佩,才能讓自己感覺到心安吧?
當初在楚宮之中。明義托人轉交給自己的東西。就是這一方玉佩。
當年他從洛天手中討到,卻終究留給自己,成為如今唯一的念想的玉佩。
撫上那溫潤的玉,指尖摩挲著上面清楚的雕花紋路,鸞歌的眼角彎了彎,不管以後要面對的會是什麼,不管前路又怎樣的艱難險阻,她都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因為蒼穹碧宇之中。終會有一人始終陪著她,看著她。不離不棄,永遠相依。
「姑娘,擦擦臉吧。」
耳邊有聲音響起,鸞歌抬頭便見宜朱手中拿著已經擰好的帕子。
「多謝。」
鸞歌接過帕子道謝,唇角露出的發自內心的笑意,將那用冰水浸過的巾帕敷在面上。
宜碧過來時,瞧著宜朱的神色,不由使了眼神要問,卻見宜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明白。
方才鸞歌那一瞬的笑意,讓她很是不解,為什麼先前還好好的一個人會突然就梨花帶雨;又為什麼在哭泣過後,僅望著一塊玉佩便又喜笑顏開。
這樣的轉變讓她越來越模不透這個今日才來的姑娘,但卻也讓那最開始生出戒備感頓消,防備似乎在那一瞬消除,只剩下莫名生出的憐惜。
替鸞歌將帕子又換了一條,直到她眼角的紅腫漸消,這才停下來。
也幸虧鸞歌本就沒有上妝面,所以不至花了臉,紅腫消退後也看不出什麼癥狀來。
將鸞歌從上到下打量一番,宜碧點了點頭道︰「這下隨時都可以出門了,只等著公子那邊派人來接了。」
宜朱也應聲,並補充道︰「據說今晚是在雲鶴樓,晚宴後還有游湖,想來都熱鬧的很,姑娘正巧可以散散心。」
鸞歌笑了笑,然後想起自從自己醒來之後,就一直沒有見到六兩,因此不由問道︰「你們可見到我的狐狸?」
若是在其他地方,她定然不會擔心,以六兩的本事,一般人還抓不到它,可是這是在皇子府中,指不定有著怎樣厲害的角色,尤其是他們剛來,還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誤傷到了,就會生出事兒來。
宜朱宜碧二人這時也注意到不對,在屋內找了一圈沒找到,宜碧福了福道︰
「屋內沒有,也許是貪玩跑出去了,姑娘別擔心,我去吩咐院里的人留心著,別被人逮到了。」
鸞歌點點頭,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婢子的聲音,宜碧正準備出去看看,便見雲婉從外面走了進來。
瞧見宜碧腳色匆匆,她不由問道︰「宜碧姑娘這是怎麼了?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家姑娘的白狐丟了,我正要著急去找呢。」
宜碧簡單解釋一番便要告退,可是抬腳便被雲婉攔住,只听她笑了笑,然後繞過屏風走了進來道︰「六兩這會兒正在秋溟苑那邊跟阿藍嬉鬧呢,不用擔心那小家伙了。」
說著瞧見站在屋中的鸞歌,眼前霎時一亮,嘖嘖稱贊道︰「好一個清妙世無雙的可人兒!這一身妝扮倒真是絕了,這才像個姑娘家該有的樣子,先前總是將頭發隨意束起來,就跟一假小子似的,哪有如今俏麗可愛?」
說話間便上前來,挽著鸞歌的手又是一番打量,那模樣就跟說媒的婆子打量著小姑娘似的,惹得鸞歌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方才那番似嗔似笑,又似嫌棄並夸贊的話。更讓她覺得雲婉這才是回到當初在山上的模樣,而不是最近在路上憂心忡忡滿懷心事。
當然,見到雲婉的情緒最主要的。還是驚奇。
午間去秋溟苑用過飯之後,鸞歌得知府中先前以為只有舒陽一人來,所以將隨身婢子的屋子安置在秋溟苑後面,因此雲婉與雲晴二人只好與舒陽一道,吃過午飯後便留在了秋溟苑那邊。
雲晴倒是歡喜,因為可以和自家主子朝夕相對,可是雲婉卻怕鸞歌一人住著孤單。想著要不要住到結香居去。
然而結香居已經有了宜朱宜碧,再也擠不下多出來的人,總不至于讓雲婉去住那下等丫頭的小地方。
再者自從蘇懿說了那些話之後。鸞歌覺得他也不會亂來,所以也覺得沒什麼必要,在種種原因之下,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所以雲婉這會兒突然出現。才惹得鸞歌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听到六兩如今在秋溟苑那邊,她懸起來的心就又放了下去。
只怕那臭家伙如今正忙著勾搭阿藍呢,怪不得連自己都不理會。
真是小白菜地里黃,沒娶媳婦兒都忘了娘。
這邊鸞歌月復誹完,便問詢雲婉可是有什麼事情。
只听雲婉回答道︰「沒什麼事兒,不過是今晚的晚宴,主子讓我看看你們這邊收拾好了嗎,說是一會兒一道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雲婉解釋道,然後又說︰「方才我在院子里看見小丫頭。知道你正在妝扮,又見門開著,所以就自己走了進來,你可莫要怪我唐突。」
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鸞歌自然不會介意,既然秋溟居那邊已經讓人來催了,瞧著時間也差不多,鸞歌又宜朱宜碧吩咐了兩句,查看一番覺得沒什麼查錯了,便帶著二人與雲婉一道,往秋溟居走去。
還沒到秋溟居,遠遠地便瞧見門口停著兩輛馬車。
及至門口,雲婉先請眾人進去,便見舒陽放下手中的書冊,抬起頭來。
照舊是一身月白暗蓮紋的長衫,與平日里打扮無異,鸞歌早看慣了這樣的舒陽,因此沒有覺得有什麼驚奇,倒是宜朱宜碧二人流露出驚艷之色。
她們倆在中午的時候被鸞歌留在了結香居,所以縱然也對這秋溟苑內到底住進了怎樣的人心生好奇,但卻始終沒有機會相看一二。
尤其二人又都是規矩的,因此自然沒有膽量偷偷來看,所以方才見到舒陽的那一剎,都不由互視一眼。
早先听聞這舒先生乃是平州山中隱世多年的智者,她們與淺憐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都暗自以為這人就算不是年過半百,好歹也該是和蘇先生一樣長著胡子的中年大叔。
可是如今一見,誰曾想竟是這樣的年輕的兒郎?一眼瞧去,竟是與公子一般年紀,而且生得宛若天人,只怕與有著安陽第一俊的公子相比都不差分毫。
尤其是方才她們剛進門看到他執冊觀書的樣子,就像是畫出來的一般,讓人生生移不開眼。
但是舒陽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她們身上,而是瞧著從院中走來的鸞歌,對她今晚這樣的妝扮面露欣賞。
也不知是從何時起,好像是從楚宮的那道天雷之後,先前一直身著淺碧之色的鸞歌就再沒穿過朱色之外的顏色了,今日竟然出奇的換上了這樣的夏衫,霎時將整個人從先前的灼熱冷艷轉化為現在的清麗可人,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有種不想讓這樣的鸞歌被人看到的沖動,甚至連今晚的晚宴也不想讓她去參加了。
但想歸想,去並不能將這話說出來,否則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念及自己方才的念頭,舒陽不由失笑,對著已經自顧的坐在自己對面,問六兩的鸞歌一指旁邊道︰「呶,就在那里,已經趴了一個時辰了。」
看著鸞歌走過去,舒陽在後無奈道︰「果然是有怎樣的主子,就有怎樣的寵物,這小家伙跟你一樣能睡。」
「不,你錯了,這不是能睡。」
轉過身來,鸞歌一臉嚴肅,甚至眉頭微微皺起。
就在舒陽面露懷疑,以為六兩生了什麼病要去探上一探的時候,卻听鸞歌指著旁邊的阿藍道︰「瞧見了麼?這分明就是花式撩姑娘,這才是行家!」
……
舒陽的動作當場頓住,屋內霎時陷入奇怪的死寂當中,所有人的神色都是莫名的詭異。
直到最後,宜朱第一個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才惹得其他人也掩唇吃吃地笑著。
「什麼事兒笑得這麼開心?說出來也讓我樂上一樂。」
就在這時,一道爽朗之聲從門口傳來,緊跟著是好幾道腳步聲。
瞧見門口那人,屋內眾人都不由轉身施禮,沖著他道︰「三皇子(公子)。」
「無須見外,又沒有旁的什麼人。」
華宸隨意擺了擺手,然後走上前繼續道︰「你們方才說什麼這麼高興?老遠在門口就听到笑聲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要怎麼說?難不成還真的要將鸞歌的話再轉述一番?反正宜朱宜碧可沒那個膽子。
就在這時候,鸞歌送了聳肩道︰「不過是我師兄方才講了個笑話,博大家開心一笑,好忘了餓肚子這茬事兒。」
華宸聞言不由一愣,瞧著舒陽怎麼也看不出像是會講笑話逗大家笑的樣子,轉瞬便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于是望著鸞歌大笑道︰
「鸞歌姑娘這話可真是不依不饒!來的晚了是華宸的錯,我們這就出門,待一會兒到了席上定然多飲兩杯賠罪。」
說話間,停留在鸞歌身上的驚艷也多出幾分,沒想到這件衣服竟然和她這樣配,將整個人都扮得嬌俏可人,因此口氣也多了幾分愉悅。
「男女客不分席而坐?」听著華宸這句話,鸞歌開口問道。
「入席之人都是今日姑娘見過的,也不算是外人,雖仍有古禮避諱男女同行,但如今便是天家公主,也已經不講究這些了,所以安排的時候,蘇懿才沒有想這麼多。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姑娘勿怪。」
一旁的蘇懿開口解釋,鸞歌這才注意到他也在華宸身邊,若不是主動開口,只怕她還注意不到他。
這麼一個人,想讓你注意他的時候,就能光芒四射,甚至讓你怎麼都不舒服;可若是真的想要隱藏在人群中,竟然也能做到毫不起眼。
鸞歌心中暗嘆,但也注意到蘇懿著實照著自己無間的許諾,沒有再對她造成干擾。
這樣想著,她頷首道︰「既是如此,鸞歌自然沒有什麼好說。不過是以為富貴之家禮數多,卻沒想到並沒有這樣的講究,若有唐突,還望莫怪。」
這話說著,旁人沒有注意,但是蘇懿的眼楮卻閃了閃。
只是人已到齊,自然就該出發,回頭望一眼仍舊在撩阿藍的六兩,鸞歌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得任它留在秋溟居內與阿藍作伴,自己與宜朱宜碧上了馬車。
夕陽已沉,暮色垂天,天邊星子閃爍,當馬車駛出三皇子府,熙熙攘攘的人群集市中,一輛車駕也正往雲鶴樓而去。
夜,才真正開始。(未完待續。)
PS︰寶貝兒們晚上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