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翔九天 【中卷】第138章 水落石出計又生

作者 ︰ 雲城九少

樓高目闊,往鸞歌所指的方向望去,趙亦正瞧見繁木森森,但其中一條在日光下白晃晃的道路,卻比起這滿目喜人綠色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果然是他!」看著眼前這一幕,就算有千萬種理由,這件事的始末也不會再被改變。

否則,這世上哪來的這般巧合?

先是生怨在前,後來又行于同一處,再後來更是佔據了最利于行凶觀測的地點,更有行凶的手段,種種證據在前,條條指向浮生,又哪里再有回旋的余地?

「我們去林子里,如果真是他所為,以他的自傲,定然不屑于去磨滅所有的痕跡,定能找到更多的東西來。」鸞歌眯了眯眼,提氣而起,從窗戶飛身而下,直直往不遠處的密林中竄去。

「我去這邊,對面你去看,注意別走太遠,小心為上。」路兩側都有密林,剛落地的時候,鸞歌便已~然分配好任務,竄向了自己選的那邊。

兩個人分開找,確然會比湊在一起尋找要省時的多,趙亦遂沒有任何異議,也進了道路另一側的密林當中。

盛夏的叢林當中,雖說林蔭遮蔽,但仍舊有無數聒噪知了在嗡聲長鳴,嘶吼著這時節的燥熱煩悶。

腳下是常年累月積攢的樹葉,踩上去略帶著些許松軟,迎著從頂上樹葉罅隙透下的日光,落成斑駁的星點。

無暇去顧及此間種種,鸞歌將腰間的長鞭握在手中,生恐有什麼看不見的地方躲著蟲蛇之類,總是會在行走之前先在地上揚鞭,以盡快適應環境。

鸞歌一步步地向里走去,注意察看著腳下和周圍,然是偌大的林中竟似乎從來與世相隔,沒有半分痕跡。

苦尋無所蹤跡,鸞歌不由沉吟,慢慢蹲來拈起一片樹葉。

手中的落葉大多綠中透黃,看來是因為在曾經的雨夜被風雨擊落,而鋪就一地,非是自然地因為時節的更替而變換凋零。

看來,或許那可能會留存的痕跡,都已然被這一地的枯葉掩埋。

念及于此,鸞歌站起身來,指尖輕拈,便有金色微光逐漸泛起,像是金色的陽光墜落在她的指上。

左手在空中劃開一道圓圈,鸞歌伸掌輕托,將這個逐漸泛出金色的圓環捧于掌心。

然後在它光芒極盛之時,推往上空,便見那金光霎時間向著四周散去,仿佛穿透林葉的陽光,也似凌厲卻又內斂的驚風。

一時之間,原本只有樹葉從地上輕輕闔動的叢林,此刻竟然飛葉漫天,齊齊地飄舞在空中。

但這也只是一打眼瞧上去的錯覺,因為只要仔細查看,便會發現,這些落葉竟一直不曾墜落。

與其說是風來黃葉紛紛下,不若說是它們全似漂浮于空中,像是被眸中力量牽引,陷入了謎一般的靜止之中。

看著如今已然現出地表草木的叢林,再沒有了前面那些遮擋之物,鸞歌開始仔細查看起來。

以路為界,路南是鸞歌所在,而路北則是趙亦進入的叢林。

與南林中這般驚奇景象不同,趙亦則是在很規矩地在其中探尋。

從方才那間窗戶的角度來看,如果他是浮生,最好的下手位置定然會是在自己目之所及,卻又盡量離客棧和鎮子遠一些,所以他已然大致確定了那人出事的地點。

因此東西向更多的叢林可以暫且不去考慮,他已然以那一點為中心,自我劃定了一道寬約兩丈的南北向條狀搜尋區域。

所以相比起鸞歌來,他的工作量已然少了很多。

用劍鞘在地上撥動著落葉,但他的視線則更多的放在了周圍的樹木和其他植物之上。

按照那小二所說,那外鄉人一直是一個人走路,直到出事的時候,也仍舊是一個人。

縱然雨夜昏黑,可是驚雷之下那般寬敞的道路上突然從旁邊竄出一個人影來,定然不會不被發現。

而已浮生巫者的身份,所以趙亦猜測,他定然是用了馭物之術。

所以他的搜尋重點,放在了類似與藤曼與極為柔軟的物事之上。

當然,還有一點,是因為他覺得很有可能被用來害人的東西,乃是苗疆的散形煙,所以那些周圍明顯空落很多的地方,也是他觀察的重點。

蟬鳴依舊,二人仍舊在苦心搜尋,忽然之間,鸞歌發現自己腕上的珠串發出了一瞬的光亮,但也只是瞬間,便被壓制下去,似是不甘地閃了閃,卻最終屈服。

怎麼會這樣?

她蹙了蹙眉頭,可是霎時間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這珠串乃是上古神獸的丹朱凝聚,雖有神獸之名,但那時大抵是嗜殺的凶獸,對于生靈精魄之類的東西極為敏感,甚至有極度的吞噬。

而鳳凰神鳥從來便有守護之力,雖逐漸式弱,但卻依舊憑借當年的魄力,壓制著這九大凶獸的魔性。

所以方才乃一瞬,定然是源自最初始的制衡。

想明白這些,鸞歌略松口氣,緊接著便化作更大的歡喜。

如果說這周圍有新鮮的生靈精魄,那是否意味著,那人真的是死于此地?!

鸞歌邁步往前而去,果然,不多時,便在地上發現了一塊碎掉的條狀布料。

她撿起這已經半掩在土中的布條,很快便分辨出這乃是農家之人最常見的粗布衫紋,還是那種男子的款式。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呢?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掉落的也說不定。

就在她準備順手將那塊布條扔到旁邊的時候,忽地,她瞧見了旁邊樹木最接近泥土的地方,出現了似是繩索卻又不是繩索的勒痕,仿佛鐵絲從小箍在幼苗之上,等到幼苗長成參天大樹,那勒痕卻是恆久存在了。

鸞歌蹲來,仔細地看著那道勒痕,卻看到棕色樹皮退去後雪白的樹芯,縱然沾染著褐色的泥土,卻依舊不能改變它們乃是最近才形成的事實。

像是有什麼缺口在瞬間被打開,一切逐漸明了。

鸞歌很快便在旁邊的幾棵樹根部也發現了同樣的勒痕,跟著那勒痕往外而去,正是她剛進來的道路,而往里再走,卻最終消弭在一處空地。

看著眼前很明顯比其他地方松軟許多的泥土,鸞歌再次蹲了下來,從那松土當中往外抔了幾抔,便看到瑣碎的條狀須根,很明顯是這里曾經種植過什麼植物,卻在最後被人全部連根鏟走。

從那些在濟世堂辨識草木藥材的時日獲得的經驗來說,她幾乎可以肯定,方才那樹木根部的勒痕,便是這中藤曼植物柔韌的長睫所為……

她慢慢站起身來,抬手重新在虛空畫圓,那曾經散出四周的金芒被她重新攏于掌中,化作掌心一點沒入其中。

而漫天懸浮的飄葉也在這個時候,飄飄然往下墜落,仿似秋風突來,便惹枯葉。

而在這樹葉漫天飛舞的林中,鸞歌重新看著手中那差點扔掉的布條,看到了同樣那種類似鋸齒狀的邊緣裂痕。

「你也發現了?!」看到幾乎和自己同時走出來的鸞歌,趙亦面上有著不掩的欣喜。

「我在林中找到了這個。」鸞歌攤開手掌,正是那條半邊染土的布條,和幾根已然開始變干的藤曼須根。

「看來那些樹干根部的勒痕你也發現了。」趙亦不掩自己的欣賞,暗道鸞歌果真有著和那些凡俗女子不一樣的聰慧。

只不知他若明白鸞歌是用了什麼法子,會是怎麼樣一種反應了。

看著鸞歌拿出腰間的荷包,將布條和須根放了進去,趙亦不由問道︰「現在基本可以肯定是那個叫浮生所為了,你想怎麼辦?」

「等。」鸞歌的回答言簡意賅。

「等?等什麼?」趙亦有時候覺得鸞歌的想法很簡單,有時候又覺得這個人會讓自己完全猜不透。

「等他來主動找我。」鸞歌重新系好了荷包,抬起頭望向遠處。

「……你怎麼肯定他就會來找你?」雖說不想和鸞歌抬杠,可是趙亦著實覺得鸞歌這句話有些茫然自信。

尤其是她將這些算是證據的東西妥善收存,在趙亦看來便已然有些天真了。

「你要知道,大晉有律法在先,不會私自處置苗疆之人——這是中州各國千百年來與苗疆達成的一致認知。」趙亦抱劍而立雙手環胸,伸了伸下巴指著她腰間的荷包道︰「所以就算你有了這些證據,真的落實了他的罪名,官府也無法治他的罪,最後還是得交由苗疆那邊處置,那個時候,無異于放虎歸山,更沒有講道理的可能了。」

「誰說我要讓官府治他的罪?」鸞歌挑了挑眉,「且不說他身後有蘇月翎這麼一個人,就算是他自己,連你這樣的身手他都不在話下,又有誰能真正的制裁他?這件事情,雖說他殺人有過,但也是那男子心術不正不該在先,換做是我我也會教訓一二,別人怎麼做,自然也輪不到我去置喙。」

「那你收拾這種東西做什麼?」趙亦覺得莫名其妙,連帶著心中的強制自己抑制的薄怒也帶了出來。

「那你陪我一起來查這件事情又是為什麼呢?」鸞歌反問道。

不是故意駁斥,而是真的疑惑而問。

看著鸞歌誠摯而非戲弄的雙眼,那對鳳眸中似深海般幽靜的沉寂讓他霎時清醒。

方才的種種情緒一掃而空,趙亦只得老實道︰「我陪你一起來,本是為了調查清楚當初蒼狼與我的事情,是不是都與他有關;至于查這件事情,完全是因為中途遇到,生出了幾分興致,又恰好與他有關,所以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我如心中所想。」

「我的目的跟你一樣。」鸞歌呼出一口氣,望著他道︰「如今看來,你當初在西山的時候,他已然在這里了,所以在你心中,他也有嫌疑;而因為蒼狼的事情,比起西山軍中顧那幾個小子,你覺得他的可能性更大對不對?」

趙亦沒有說話,但是面上和方才一樣的煩躁卻又逐漸顯露,鸞歌明白自己並沒有猜錯他此時情緒不穩的原因。

所以不等他開口,又繼續道︰「但是正如你方才所言——中州各國與苗疆巫族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沒有人能夠打破,就算是你公侯世子的身份,也不能夠,所以你覺得不甘心,也覺得我這樣做都是無用功對不對?」

「你……」趙亦猛地抬頭,似是想要看穿鸞歌一般盯著她,卻在對上她無所畏懼的坦然之色後,最終化成一聲嘆息︰「我咽不下去這口氣……」

「所以,這仇還是要報,只是我們可以換另一種方式。」鸞歌倏忽綻笑,似是雪地清蓮,掃盡所有陰霾塵埃,但是其中的慧黠與詭秘卻讓人不由期待。

……

既然事情已經辦妥,再沒有在這個地方繼續停留的道理,所以二人很快便到了先前落腳的客棧。

那掌櫃的好容易發現這兩人憑空消失,不知道哪里去了,正暗自慶幸,卻不成想這兩個衰鬼又回來了,只得哭喪著一張臉,開口準備求饒。

「行了行了,趕緊別這張臉了,小爺瞧著霎是心煩。若真是想要拆了你家客棧,哪里還能留它到這個時候?」縱然方才听了鸞歌的主意,趙亦心中的憤懣稍有緩和,但如今看見這掌櫃的這樣還是不耐。

這掌櫃的一听這話,念及方才這二人鬧事的時候,分明只是掀了一張桌子,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誰曾想自己居然還真的怕了這倆紙老虎,登時就有些後悔告訴了他們那些事情。

鸞歌冷笑一聲,將腰間的長鞭放在桌上道︰「掌櫃的是聰明人,只是這心思太活泛了,可不是什麼好事,若真想要在刀刃上試一試,那就盡管來。」

「不敢不敢!女俠說的哪里話!我們小平民百姓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敢做,今日也什麼都沒有看見。」那一聲威嚇震得掌櫃冷汗連連,忙不迭賠禮道歉。

鸞歌也並非是想故意為難與他,遂道︰「掌櫃的既然這般客氣,那我們也不好意思不仗義——先前將你店里的東西砸了,是我朋友的不是,外面我們買的那輛驢車,就權當做補償送與掌櫃的。不過,我們還有兩個條件。」

「您說您說!就算是一百個我也答應您!那驢車我們也不好意思收,您不用這樣,真的不用這樣。」

說來也是,這二人來路不明,還滿身匪氣,他們的東西自己哪里敢收?

萬一要是偷搶來的贓物,不得將自己一塊給倒騰進去了?

他又不傻。

「放心,那是我們明碼標價買來的,從現在開始任你處置。」鸞歌似是猜出了他的心思,直接戳破,然後又道︰「至于這兩個條件呢,一者是如今外頭曬得慌,還請掌櫃的幫我們去雇上一輛舒適的馬車,這是資費——」

掏出銀子放在桌上,鸞歌面上含笑,又繼續道︰「至于這第二件事,則是為了掌櫃你——若是方才那人回來找你,你也不必瞞著他你說了什麼。只是將這件東西轉交給他,我可保你平安無事,不然,出了什麼事情,你自己擔著。」

斂卻笑意,鸞歌放在桌上的第二樣東西,正是方才那個系在腰間的荷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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