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盡量去學,心里不要帶有太多的壓力。這種事情依靠的是感覺和頓悟,說不定哪天你吃著飯,突然就能感覺到自己的妖力了。」蒂法安慰道,「而且,你忘了斬妖劍了麼,傳說之中她也沒法使用妖力。」
硫娜一愣,她陡然想起來蒂法給自己講過斬妖劍的故事。斬妖劍似乎無法使用妖力,她甚至無法感知到妖魔的存在,所以她只是穿著一件深紅色的袍子,表明自己的身份,吸引妖魔來攻擊自己。說不定斬妖劍和硫娜的情況是類似的,要是硫娜能夠找到她,或許能夠得到斬妖劍的指點。
「我之前的確希望你能夠成為斬妖劍的弟子,但是那個人行蹤飄忽不定,我根本找不到她。實際上組織里面的前三名戰士全都是一代宗師,你不論是拜在誰的門下,我想都會有所收獲。你就放心吧。」
「我會努力的。」硫娜點了點頭,「你不—無—錯—小說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麼?」
「那是……」
硫娜這句話問出來之後,一直都很冷靜睿智的蒂法眼神之中竟然有些慌亂。硫娜心里有些驚訝,她知道蒂法是很不喜歡將狼狽的一面展現在她人面前的。蒂法遲疑了一段時間,突然再次舉起了手里面的劍。
「硫娜,你還記得這招麼?」
蒂法一揮手中的訓練劍。她前腳邁出棒從右側掄圓,從上至下狠狠一擊,打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硫娜在旁邊看見了,覺得有種將天地山水都劈開的感覺。她知道這一招,是「馬過前庭」。這劍術是蒂法父親——齊默爾曼的劍術,也算是蒂法的家傳劍術。後來蒂法將這一招傳給了硫娜。硫娜在小時候常常和蒂法相互對練,蒂法一使出這招就頓時勾起了硫娜的很多回憶。
蒂法點了點頭,然後轉手劍攻向了硫娜,那一招招一式式,分明都是蒂法的家傳劍法。用硫娜和蒂法現在的眼光來看,這些劍招未免有些不夠老道,細節處理有些草率。這套劍法本來就是齊默爾曼用來在戰場上征戰的劍法,並不適合一對一對抗。但是硫娜也沒有使出自己的「懶人劍法」,而是同樣用出了和蒂法一樣的劍法。兩個人都見招拆招,她們都對這套劍法熟都不能再熟,所以對方會出什麼招式也都心里明白。這樣打著打著,到完全沒了火氣。兩個女孩與其說是在對戰,倒不如是在跳一支劍舞。
清冷的月光下,硫娜和蒂法揮動著手中的訓練劍,好像兩只山雀一般盤旋著。對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出劍都在硫娜的意料之中,這竟然帶給她一種奇妙的錯位感。好像她並不是硫娜,而是蒂法,或者是蒂法和硫娜的混合體。她同時操縱著硫娜和蒂法這兩具身體,好像左手和右手相握一般。硫娜眯起了眼楮。蒂法的家族已經被妖魔所毀滅,這個世界上會這套劍法的或許只有她們兩個人了。或者說這劍法是兩個人共有的秘密。
「硫娜。」劍影之中,蒂法突然開口了,「你知道我在小時候為什麼為什麼會選擇你來當我的朋友麼?」
「我不知道……蒂法……」
「現在請你教我瑪麗。」
硫娜一愣,她想起來瑪麗是她第一次遇到蒂法時,蒂法自稱的名字。
「好的,瑪麗。」
「我……當時我已經知道比尤萊害死了我的母親,但是卻又無可奈何。我手里有一套劍法,但是我需要一個陪著我練劍的靶子。我需要一個人幫助我復仇,所以我選擇了你。你的腦子最不聰明,所以不會察覺到我的計劃。而且你也很好騙,我可以完全地掌控你。你成為我的朋友,因為你有利用的價值。」
「是這樣麼?」硫娜啞然失笑,「但是都到了現在了,你還告訴我這些干什麼?」
「或許我現在也在利用著你?」
「你在開什麼玩笑?」硫娜听了這話,心里面沒來由地涌起了幾分慍怒,「你以為我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麼?你為我做了多少,我還是看得清楚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在真心地對我好……」
「那或許也還是一種投資。」蒂法的臉色不變,用著平板的語氣繼續說道,「因為我要利用你,你要是死了或者是太弱了對我來說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所以我才會幫助你,為你著想。在這些投資的背後,我說不定會從你身上連本帶利地榨出來更多……」
「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而且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的價值……」
「如果我是這麼說呢?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你。」蒂法手中的劍陡然加快了速度,「幫助你抹平訓練生對你的憎惡也好,幫你找老師也好。我都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塌地,我就是要利用你。」
「那很好,你已經贏了。我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硫娜也加大了手中劍的力道,「你大半夜找我來就是要說這種無聊的事情麼?」
「硫娜,我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並沒有你所想象的那麼美好。」蒂法將硫娜的招式一一化解,然後再次反擊回去,「我很可能是個壞人,你所喜歡的那個小丫頭,她也可能是壞人。她只是在依托著你的勢力,想要獲得自由,成為強者。在她覺得能夠打敗你的時候,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對你下手。在下手失敗之後,她又躺在地上裝死,引起你的內疚心理。」
「閉嘴!」
硫娜手中的劍一下子猛地砸到了地上,地上土石飛濺。
「你又知道多麗絲什麼?她從小就被養父母虐待,她要是不這樣她會活不下去。就算她再怎麼利用我,但是我知道那都是她的無奈之舉。」
「硫娜,你總是這樣。」蒂法搖了搖頭,「當時我為了報我母親的仇,對你撒了不少的謊言,你也從來沒有怪過我。」
「因為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是麼?或許我和多麗絲都有我們自己的理由。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世界上還有種人,就是利用你的這種心理來不勞而獲。」蒂法突然話鋒一轉,「有人的將自己的弱小當做是不去努力的理由,消極地等待,什麼也不去做。她就是看準了你這種人會包容他們,會去拯救他們。」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硫娜,你還記得格雷戈里麼?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舅舅。」
硫娜點了點頭。格雷戈里是比尤萊的弟弟,他一直仗著姐姐是領主齊默爾曼的妻子,作威作福。硫娜和他曾經有過沖突,如果不是席夢娜講給了硫娜幾手,說不定硫娜已經被格雷戈里殺掉了。後來和妖魔的戰斗之中,蒂法使用的十字弓也是從格雷戈里的尸體那里找到的。
「比尤萊和格雷戈里是我家里的僕人。比尤萊是我母親的侍女,後來母親出嫁了之後,她們姐弟也來到了我家。比尤萊負責照顧我的母親,而格雷戈里則負責照顧我。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格雷戈里了,他一起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個樣子。他還是僕人的時候,顯得很謙卑,也不像個壞人。但是等到他有了權勢之後,他就被腐化了,他變了。」
硫娜愣了一下。她想起來格雷戈里發現自己學會了蒂法的家傳劍法之後,那個冰冷的眼神。那好像並不是在看一個孩子,而是在看某種穢物。硫娜搖了搖頭,她無法想象格雷戈里還是個平民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听我說,你個人犯錯誤,一個人變壞了,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誤。」蒂法一邊說,一邊加快了手中劍的速度,「你讓一個再誠心的人,看守一堆寶藏,然後她的家人又患了重病。這種條件下,那個人勢必會監守自盜。」
「……」
「所謂道德,操行之類的東西,只不過是堅持的長短罷了,最後的結果是不會變的。」蒂法說道,「硫娜,你知道麼?真正有錯的是這個制度,是這個模式。你讓一個人看守一大批財寶——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錯誤的。我家里的事情也是這麼一步步走向悲劇的。所以我想要推翻著一切,我要改變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