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但是我猜這里還有很多妖魔在,我們還盡快趕到安全的地方去。那個妖魔逃走了,但是他一定會回來伺機報復。我或許沒法再對抗它的同時保護你們。或許連夜動身是個好選擇。」
硫娜火急火燎地想要出發,但是阿利克的臉色卻白了一白。他想起來剛才才提到的小女孩被他忘在了破木屋之中。這里妖魔潛伏,誰也不知道會遇到怎樣的危險。三個人連忙重新回到了駐地,卻發現原來的房子已經倒了。硫娜和妖魔戰斗之中的余波讓周圍早已千瘡百孔的建築崩塌成廢墟。阿利克瞪大了眼楮,他一手高舉著火把,一手在泥土和磚塊之中不斷地刨著。一個小孩子是不可能在這場坍塌之中活下來的,除了阿利克之外的人都放棄了希望。硫娜有些內疚,她知道這或許是自己的錯。布魯斯特則嘆了一口氣。
「老爹……老爹現在是孤身一人,但是他之前成過家,有一個女兒。老婆死得很早,但是老爹一直很疼她的女兒。」布魯斯特說道,「但是有一天老爹的女兒突然失蹤了,當時那個孩子大概才十歲。老爹幾乎要崩潰。」
「突然失蹤?」
「沒錯,老爹當時是騎士里面的中堅力量,經常需要在聖城之中執勤。那天他出門了,老爹的女兒就在院子里玩,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老爹不死心,在聖城里面不斷地找,他覺得孩子一定是迷路了,只要找最後一定能找到。為此耽誤了工作,被扣了薪水,但是他還是每天都叫著他女兒的名字。最後,住在他斜對門的鄰居終于忍不住了。在晚上鄰居告訴了老爹真相。」
「……真相是?」
「真相是他的女兒不是走丟了,而是被人帶走了。」布魯斯特搖了搖頭,「那是聖城大人物的一個兒子,那個小子就是特別喜歡年紀很小的女孩。他會偷偷從聖城外面物色他喜歡的小女孩,然後肆意玩弄。這一次他看上了老爹的女兒,但是他也不敢強來。老爹是騎士,也算是雙子神教之中的要員。所以他趁著老爹執行任務的時候,偷偷把老爹的女兒虐走了。周圍的鄰居都被他威逼利誘地封口了。真是人渣,老爹做夢也想不到,他出生入死保護的人竟然對他的女兒圖謀不軌。」
硫娜不知為什麼,突然聯想到了人類和戰士。戰士所保護的人類,卻反過來唾棄著戰士。這世間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怪異而又扭曲。硫娜將腦中的思緒甩掉,她想听听結局。
「然後呢?老爹將那個人渣公子哥殺了?」
「要是老爹真那樣做了,你現在就看不到他活蹦亂跳地執行任務了。雖然我也覺得他應該那麼干。」布魯斯特嘆了口氣,「老爹私下和聖城之中的那個大人物見面了。他們之間有了一些談話,具體談了些什麼我不清楚,但是我再也沒有看到大人物的兒子出現在公眾之中。我猜他被大人物流放到南方去當土皇帝了。但是老爹也被派去鄉下執行任務,本來他都可以夠資格申請當騎士團的副團長了。」
硫娜沉默了,老爹用自己的前程換來了對大人物兒子的一個懲罰。硫娜不清楚這個交易是否值得,但是她卻能感受到在阿利克身體之下火山一般的憤怒和隱忍。
「我想,老爹願意救下那個孩子,可能和這件事情有關系。」布魯斯特說道。
「那個女孩和老爹的女兒像麼?」
「不像。發色樣子都不像。但是老爹一定覺得不像才好。」布魯斯特說道,「這樣老爹才能明確地知道,她們不是一個人,他才能從過去之中解月兌。」
「就像是雙子女神?」硫娜反問道。
「沒錯,就像是雙子女神。雖然我們叫她們雙子,但是她們其實一點也不像。但是在這差異之中,卻別有一種共鳴一般的相似性。哦,等等,你看那邊!」
硫娜順著布魯斯特的喊聲看去,之間在旁邊的街角,佇立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她的額頭上帶著血,身上也有不少傷口,但是依舊或者。女孩站在廢墟之間,茫然地看著漆黑的夜空。阿利克欣喜若狂,他扔下火把跑了過去,一把將女孩摟在了懷里。
「謝天謝地,你沒事。你受了傷,這是被掉下來的瓦片砸到了麼?真是不可思議,這一定是雙子女神的奇跡。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女孩卻僵直著身體,一動不動。阿利克小心地看向女孩呆板的臉,女孩突然開口了。這是阿利克第一次听到女孩說話。她的嗓音雖然稚女敕,但是略帶沙啞的聲線卻讓人莫名地感到一陣滄桑。
「為什麼要救我呢?」
「為什麼……」阿利克覺得很驚訝,他覺得或許這個孩子腦袋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很快意識到,小女孩是認真這麼問的。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救我呢?」女孩喃喃地說道,亞麻色的發梢黏在了她的臉頰上,但她渾然不覺,「你對抗妖魔的時候很吃力吧,為什麼會想到保護我呢?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是好是壞你也不清楚,為什麼你看到我活著會這麼高興?我不理解。」
「……我救你,是出自于我的一些自私的原因。你……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人。」阿利克沉默了一陣,很認真地回答道,「但是我覺得這個原因並不重要。生命的重點是延續,你還活著,我救了你,我們需要思考的就是接下來的事情。原因,理由,那是事情沒發生前起效的因素。人不應該執著于過去。」
「接下來的事情?」
「沒錯,接下來的事情。」阿利克點了點頭,「你現在還活著,你覺得高興麼?危險過去之後,別人發現你平安無事,為你而感到高興。你對這件事情反感麼?」
女孩沉吟了一陣,她的身體在微微顫動,阿利克扶住了她。
「我……我還活著,我很高興。有人在乎我,我也一點也不覺得討厭。」女孩趴伏在阿利克寬大的臂膀上,聲音哽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要哭。」
「那就坦率地哭出來吧,這是你的權利。經受痛苦和折磨的人們,有權利向雙子女神祈福,雙子女神也必將會回應他們。」阿利克用他寬大的手撫模女孩的頭。這一幕不由地和他記憶之中的某個場景相重疊了。那時他也抱著一個女孩,用自己手心的溫暖安撫女孩的哭泣。但是命運將她從阿利克的身邊奪走,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痕。阿利克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在直視自己懷里的這個孩子。看到她的臉,阿利克會看到另外一個人的笑靨。但是,阿利克將這一切當做是祝福,默默地享受。
阿利克以為自己不再有機會用雙臂承受這個重量,但是現實卻永遠讓人猜不透。曾經覺得失去的東西,以另外一種形態回歸。阿利克覺得渾身上下洋溢著難言的幸福。
女孩從阿利克的懷抱之中掙月兌。她仰著小臉,認真地說。
「我叫海洛伊絲,我會報答你的。」
阿利克淡然一笑,破曉的第一束光投射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幾歲。
「我叫阿利克,我覺得你已經報答我了。」
女孩之後很快地睡了過去,阿利克將她抱在懷里,開始上路。在知道這里有著無數妖魔潛伏的當下,幾個人都不敢在這里露營。硫娜在路上詢問了一下阿利克關于妖魔的事情。這位老騎士也不清楚妖魔異化的規則,不過妖魔通過大量進食進行解毒的事情他倒是有所耳聞。
「針對妖魔的研究,教會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阿利克解釋道,「教會和你們大劍的組織處于一種近乎對立的狀態,關于妖魔的資料兩方都不流通,所以我們只能找人自己搞。幾十年前就有人提出用毒藥來毒死妖魔。有些烈性的毒藥會不分種族的地一切生物有效。有一種植物叫‘毒芹’,生長在湖泊和沼澤邊緣的潮濕地帶,它的毒性很強。在牧區經常有牲畜因為取食毒芹而致死,也經常有人誤食毒芹中毒的案例發生。」
「但是沒有成功?」
「成功了,妖魔的確受到了影響,但是劑量不大的情況下只能讓他們虛弱。」阿利克說道,「最後實驗記錄里記載,妖魔在中毒之後,反倒會有更加強烈的攻擊。它在進食了大量人類內髒之後,竟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但是教會能找的妖魔樣本很稀少,對于人類來說捕捉活的妖魔太困難。每一只妖魔都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還有很多犧牲。我看到的記錄到這里就沒有了。」
「妖魔會虛弱到什麼程度?」硫娜問道。
阿利克笑了笑,背後背著海洛伊斯惡她指了指身邊埋頭趕路的布魯斯特。
「他這樣的新手騎士也可以輕松解決。」
「你看起來效果很顯著。」
硫娜也笑了起來,布魯斯特不滿地聳了聳肩。他覺得自己在新手騎士里,算是拔尖的了。硫娜很快止住了笑容,她想到了這背後的事情。
「這種方法實用化了麼?」
「沒有。」阿利克搖了搖頭,「最大的問題是,我們分辨不出來誰是妖魔,所以也很難投毒。將毒藥吐在武器上我們也很難砍到妖魔。除非我們將毒藥放在人的內髒里——但這太不人道。要是我們能在妖魔還是人形的時候分辨出他們,那一切就好辦多了。」
「如果一位戰士和你們配合,是不是就能毫不費力地暗殺妖魔?」
「理論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