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茗鈺的臉上還有一絲緊張和慍怒之色,他沒有想到景王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面對韓凌的詢問,他心中更是害怕擔憂起來,腦海里還在回響著景王悄聲在他耳邊說的那一句話︰
「既然不想入王候之家,那麼為什麼楊夫人進了皇宮,潛伏在了香妃娘娘的身邊,姐夫,你可知道,若是楊夫人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你們楊家會再一次陷入囫囹之中!」
不錯,阿璇是易了容之後以婢女的身份潛伏在了香妃蔣靈的身邊,如果阿璇的身份被揭露,這確實又是一樁足以令楊家滅門的欺君大罪,可是這件事情當初做得也極為隱秘,除了叔父楊奕清之外也就只有他和阿凌知道,景王又是如何得知?
他竟然對楊家之事調查得如此之詳細?這位皇子殿下心機城腑不是一般人可比。
楊茗鈺眉頭緊鎖,看著韓凌的眼神更為心疼憐惜,為了不給這個外甥女增加心理負擔,他又笑了笑,回道︰「沒什麼,阿凌甚是聰明,只一句話便讓景王殿下知難而退,你放心,四舅舅絕不會將你嫁給景王的,只要是你不願意的事情,四舅舅絕不會允許有任何人強迫你!」
韓凌心中一陣酸潮,眼眶潤了潤,不禁問道︰「景王殿下是不是拿了我們楊家什麼把柄,想要威脅四舅舅?」
楊茗鈺微愣了一下,又搖頭笑道︰「沒有,楊家能有什麼把柄握在他的手中?阿凌不要多想。」
「我知道景王殿下為什麼想要娶我,他看中的是四舅舅手上的十萬南京衛大軍。又怕直接與楊家的女兒聯姻會讓皇上不高興,所以他才會選中了我。」韓凌說到這里。心中更為心酸疼痛,前世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景王求娶她的意圖。但听了剛才他所說的那番話後,她才徹徹底底的明白原來他是為了那樣一個目的!原來他從來就沒有真心愛過她,前世所做的一切都是表象麼?
「表妹——」楊曦之與楊逸之在門前與景王行過禮之後,便急忙跑了進來。
但見韓凌與楊茗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楊曦之不免擔憂的問道︰「四伯,景王殿下來此是為了什麼?他剛才出去的時候好像不怎麼高興。」
「還能干什麼,我猜他是想與我們楊家聯姻,求娶表妹!」楊逸之接道,「現在景王手下並沒有軍方的力量。支持他的全是一些文臣,而且內閣之中又有一半的文臣堅持立長,皇上久不立儲君恐怕也在考慮之中,景王現在需要更有名望的軍方支持,而我們楊家積有百年聲譽,便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楊逸之話一說完,楊曦之又愕然的看向了他。
「是這個道理,想不到逸之還會分析朝中形勢,平時都看什麼書?」楊茗鈺笑問道。
楊逸之恭敬的喚了一聲四伯。回道︰「佷兒也只是胡亂猜測,平時看的書也很雜,《世說新語》、《史記》、《諸子百家》、《左傳》、《戰國策》都會看一些,偶爾興趣來了。也會翻一下《黃帝內經》,四伯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嗎?」。
楊茗鈺听罷,神情先是有些訝異。既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沒什麼不妥,四伯只是有些意外。你哥哥曦之平時喜歡詞章書畫,愛好與名士清談。詩酒交流,而你卻對國史時政感興趣……」說到這里,他又抿嘴一笑,看了楊曦之一眼,夸道,「都不錯,楊家這一代有你們這兩兄弟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楊茗鈺這麼一說,楊曦之與楊逸之心中又有些酸澀,四伯自從娶了寧安公主之後便長年駐守南京,甚少回家,就是回來也只是呆在書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四伯其實活得並不開心,而他也只有在見到表妹阿凌的時候會那麼輕松開懷的笑。
「去了京城之後,你們要好好照顧表妹,知道麼?」楊茗鈺忽然轉移話題,慎重的說道。
楊曦之想也不想的搶答道︰「那是當然,表妹可是我們楊家的無價之寶,四伯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的,我們也不例外!」
他話剛說完,就听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傳了來,喊道︰「父親,我也要去京城,我要和表妹一起去京城,我也會和二哥三哥一起保護表妹!」
來的人正是楊歆。楊歆快步走到楊茗鈺面前後,便開始央求撒嬌︰「爹爹,表妹走了,我一個人呆在家里,就沒有一個玩伴了,而且表妹現在也到了避嫌的年齡,身邊有個同齡的女孩子陪伴會更好一些。」
所謂知子莫若父,楊茗鈺其實早就看出來自己的這個女兒對徐墨玄暗藏了什麼樣的心思,而那個少年看阿凌的眼神又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楮。
楊茗鈺只得在心中嘆氣,沉默片刻後,便點頭算答應了這件事,畢竟將這個女兒留在這里,她也會和寧安公主處不好關系,這個女兒的性子還是太過直率了一些。
楊歆喜出望外,高興得就要抱著韓凌跳了起來,卻沒有想到,就在此時,她父親的小廝小武一臉惶恐的奔進這個迎賓閣,慌慌張張的稟報了一則令所有人都驚恐不已的消息。
「世子爺,不好了,徐五少爺現在又到我們楊府來了……」小武結結巴巴的說道。
「他是父親的朋友,來了就是府上的貴客,怎麼就不好了?小武,你不要亂說話!」楊歆面上不高興的說道,可心里卻是極雀躍的飛了起來。
「徐五少爺說他現在想見表小姐一面,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傷,身上……身上都是血……」
「什麼!」待小武囁嚅著將一句話說完,幾人異口同聲,皆是駭然變色。韓凌已是惶急的朝門外飛奔了出去!
她在前院門口看到了徐墨玄,他還是那一身冰藍色的符紋勁裝。頎長的身影就那樣筆直的站在她的面前,外陽余暉照射下。他的面色顯得比從前蒼白剔透了許多,狹長的雙眸中還是那般狡黠溫暖的笑意。
他正扶著那一棵杏花樹,輕疊數重的冰綃杏花紛紛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蒼白的面容上添了一抹色彩。
「阿凌,我終于又見到你了……」徐墨玄微笑的說了一句。
然後,就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竟然倚靠著那棵杏花樹漸漸癱軟了下去!
「五少爺,你怎麼了?」
韓凌急奔過來想要扶住他的身軀,可惜他已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韓凌從來沒有見過徐墨玄這個樣子。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傷,但是唇角邊溢出來的血卻是黑色。
楊茗鈺正好趕了過來,見到徐墨玄此刻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的模樣,也是心下猛沉,急忙解開了徐墨玄的衣襟,就見他胸前竟然有一個巨大的掌印,掌印是紅色的,但也隱隱泛有黑色的痕跡,而就在那黑色曼延的位置。還有一枚細小的銀針頭。
「他中了毒掌,施毒者非常之狠,不僅在掌上用了毒,而且還用了毒針。阿凌,你快看看,有沒有辦法給他解毒?」
*****
景王此刻回到了一座宅院。這是一個環境十分清幽又不失富麗堂皇的宅院,朱漆的大門上掛著金色的牌匾。上面寫著「鳳凰來儀」四個鎏金大字。
李縣令是一個很會拍馬屁的人。他知道就是這個牌匾也是在他來之前不久,李縣令花了大價錢請工匠制作。並讓這鳳陽府中有名的書法家衛騫所設計的字體。
這個牌匾很貴氣,字也很美,尤其是字的喻義听著更讓人舒心!
但景王此刻不但不覺得舒心,反而更覺得窩心,無功而返,這對他來說既是失敗也是恥辱。
尤其想到那個女孩子竟然以那種譏誚不屑的眼神看他,他便覺得心里極不是滋味,更是一種他從未受過的恥辱!
孫緯不止一次告訴過他,楊家愚忠耿直,又不貪圖榮華富貴,不是可收買之人,急功近利,容易適得其反。
他現在才是真正深刻的明白什麼叫作適得其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這座宅院的,在沉思了許久之後,偶一抬頭,便看到了孫緯那一張臉。
「殿下,你終于回來了!」孫緯在門前守了多時了,一見到景王走進大門,便趕緊前來作揖相迎。
讓景王一人去楊家拜訪楊茗鈺,孫緯其實一直提心吊膽很不放心,索性他身邊也有一些護衛在暗中保護,沒有遇到什麼凶險便已經很不錯了。
看到景王一語不發,面無表情,孫緯也很自覺的不問多余的話,只是陪著他走進正院,最後甚至走進寢房。孫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便吩咐這個宅院里的丫鬟備飯。
「本王累了,想先休息一下,孫先生若無事就先出去吧!」沉默了許久的景王忽然說道。
「是,那老夫就是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孫緯輕嘆了一口氣,從景王的表情來看,就知道這一次談判一定是失敗了,他也不多言,拱手告退,走出寢房之門後,他再命一名丫鬟打來熱水,進去服侍景王洗漱更衣。
那大丫鬟應了聲是,便帶著兩名小丫鬟去了,沒有人看見這個身著綠綃輕紗的婢女眼眸深處閃過了一抹莫測而得意的光芒。
不多時,景王的寢房之門被打了開,一名婢女領著兩名小丫鬟提著一桶桶熱水走了進來,她將熱水注滿後室里的浴池之後,便輕輕的喚了一聲︰「殿下,該沐浴更衣了,奴婢來伺候你,好嗎?」。
景王還在失神,他的目光自這婢女走進來時便從未落在她的身上,然而,就在這名婢女將柔若無骨的身軀貼過來並用冰涼的手指觸及在他鎖骨處時,他才驀然回神,警惕的抓住了這名婢女的手腕。
「你是什麼人?」景王低聲厲問。
「殿下真是好眼力,這麼快就識破了我的身份,不過。殿下也不必緊張,我來就是為了給殿下做奴做婢的。」婢女柔媚的一笑。又退後一步,迎著蓮燈的光芒。將臉上的一張面皮撕了下來。
她再含笑看著景王,眼中透出絲絲媚惑。
景王不由得大驚,這個女人他見過,分明就是昨日在惠陽酒樓里遇見的那個少女。
這個少女竟然會易容術,而且悄無聲息的潛伏在了他的身邊,她是怎麼做到的?
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少女,她之前對他所說的「街頭賣藝的孤女」也是在撒謊,那麼陸顏召指證她在鳳陽學館中殺人就並不是冤枉她了!
「殿下猜得沒錯,陸大人他沒有冤枉我。鳳陽學館藏書閣門前的小廝的確是我殺的!」少女毫不遮掩的說道,然後朝他走近一步。
景王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他正打算喚人,少女軟若無骨的身軀竟是如靈蛇一般的貼到了他身上。
一種奇異的香味撲面而來,景王的眼前好似出現幻覺,全身酥麻無法動彈。
「殿下,你不用緊張,民女不會害你,民女是來協助景王殿下的!」少女嬌柔一笑。眼中媚惑蕩漾。
「協助我?」景王強裝鎮定的笑了笑,反問,「協助我什麼?你又有什麼能力協助我?」
少女再次柔媚的一笑,她將朱唇靠得更近了一些。
「殿下想讓我做什麼。我就有什麼能力做什麼,也許殿下不會相信,但民女就是什麼都會。民女可以給殿下當謀士,也可以給殿下做間諜。甚至還可以給殿下……暖床……」
景王听罷,有些慍怒。他想推開這名少女,可偏偏連手腳都無法挪動,而且這個女人的確很媚惑動人,一向很能克制的他竟然也被撩撥得心火欲動。
「你為什麼要殺了鳳陽學館藏書閣門前的小廝,你們的人潛進藏書閣里做什麼?」他轉移視線問。
「去尋找一本書,一本可以成就殿下千秋霸業的書。」她回道。
看到景王神色驚變,少女又含著一縷發絲眨眼一笑,那神情真是媚波輕蕩,噬骨銷魂。
「這本書里記載了言菘父子與朝中大部分官員貪贓枉法、陷害忠良更或是通敵賣國的證據,景王殿下若是得到了它,便能控制住朝中大部分官員,令他們為殿下所用。」少女說到這里,又朝著景王誘惑似的一笑,「怎麼樣,這一條消息對景王殿下來說有沒有價值,民女有沒有資格給殿下當謀士?」
景王的臉色沉了下來,眸中變幻不定,他還在猶豫掙扎。
「殿下,如果這一條消息還不足以打動你的心,民女還有一則好消息可以告訴你!」少女說道,「你不是想與楊家聯姻,將楊家的兵權掌控于自己手中嗎?」。
景王的臉色再次駭變,他將冷怒的目光緊盯向了這名少女。
少女不懼反笑,柔聲說道︰「其實楊家的人很好利用,也不是那麼難收買,只要殿下答應在你登基之後能為蔣家翻案,我想就這一條,楊茗鈺不會不動心,要知道蔣七郎曾經是楊茗鈺最好的朋友,而楊夫人潛伏在宮中,不也是想要為蔣家翻案的嗎?」。
這句話的確令景王有些心動,可同時,他也為這個少女所了解的這些感到害怕。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景王正想著這些的時候,少女便已啟唇答道︰「殿下不必管我是誰,殿下只要知道,民女就是來幫助殿下的,民女可以為殿下做一切事情。」
「包括暖床……」她再次一笑,眼角斜飛出蹁躚媚惑。
還未待景王反應過來,少女早已朝著他瀲灩的唇瓣印了上去,並用舌尖恣意撩撥著他最後的一點理智,將他心中最後一的寒冰化為春水。
當那種靡麗的異香將他重重包圍時,他已經按捺不住抱住了少女如靈蛇一般扭動的身體。
「原來殿下還不會啊?這麼潔身自好嗎?那就讓民女教教殿下吧!」
他听到了最後一聲如夢如幻的嬌柔喘息,感覺到重重蝶幔一般的綠綃雲紗將他的身體覆蓋,他的意識漸漸不由自主的沉醉在了一種快樂至顛峰的纏綿之中。
春紅帳暖,一夜銷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