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童向李桂枝道了謝,伸手去攙扶唐敖,唐敖本來還想推辭的,可是試著站起身來,發現不知道究竟是餓了太久,還是躺了太久,他還真有一點頭重腳輕走不穩,所以也就只好盡量不讓自己給蘇童添太重負擔的前提下,由著她在一旁攙扶著自己,朝廚房走過去,谷滿倉呢,當然是袖著手在一旁笑嘻嘻的跟著了,按照他的話說,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小兩口秀恩愛的好機會,所以像他這麼有眼色的人,輕易是不會去做那種添亂的事情的。
到了廚房里,閆紅壽已經把粥和菜都擺好了,閆喜梅有些略顯拘謹的坐在那里,看到蘇童扶著唐敖來了,慌慌忙忙的站起來,經過了兩天的休養和恢復,她看起來臉色除了還有一點點長期不見光的那種蒼白之外,精神頭兒可是好了很多,兩只眼楮也不再是之前那種失神的狀態,開始有了神采,最重要的是,現在還是天光大亮的時候,她居然可以呆在光線充足並且還開了照明燈的廚房里面,這就足以見得確實是恢復的不錯了,和之前被人鳩佔鵲巢的時候迥然不同。
蘇童對閆喜梅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後扶著唐敖到他的位子上坐下來,之後自己也在一旁緊挨著唐敖坐著,兩個人才剛剛坐定,閆喜梅就從桌子那邊繞了過來,繞到這邊,距離唐敖和蘇童不遠的地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這一舉動把毫無心理準備的蘇童和唐敖都嚇了一跳,愣了一下,趕忙伸手去攙扶閆喜梅,當然了,這個攙扶的動作主要還是由蘇童來完成的,唐敖現在體力不支,蘇童不希望他有幅度太大的動作,生怕他會又發作,另外一方面,閆喜梅畢竟是個姑娘家,蘇童攙扶她的時候,她都扭來扭去的一個勁兒的掙扎,不肯讓她扶起來,這種情況下要是讓唐敖伸手,難免在肢體接觸方面有些不大方便。
閆喜梅執拗的不肯起來,蘇童拉又拉不動,只好開口向李桂枝和閆紅壽求助︰「表舅媽,表舅,你們快過來幫忙把表姐扶起來啊,這是怎麼了?」
「蘇童啊,你別攔著她,你們倆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把喜梅給我們救回來了,喜梅的命就是你們兩個給的,讓她給你們磕三個響頭,感謝一下你們的救命之恩,這可一點兒都不過分。你們是我們的恩人,你就讓她磕吧!」閆紅壽的表情格外認真,態度也堅決極了,厚實的巴掌一擺,非但沒有過來幫忙拉閆喜梅起來的意思,反而閆喜梅這樣的行為更像是得到了他和李桂枝的授意似的。
李桂枝也在一旁紅著眼圈隨聲附和著,根本沒有打算攔著。
蘇童沒辦法,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谷滿倉,雖然說她和唐敖的的確確是幫了閆家很大的一個忙,值得被他們感謝一番,可是跪地磕頭這種禮數,對于蘇童而言,實在是有些令人不自在,也太過于隆重了,有些難以承受。
谷滿倉收到了她的求助信號,倒也沒有拒絕,走上前去,幫著蘇童把閆喜梅從地上給硬生生的架了起來,閆喜梅卻執意要跪地磕頭表十分感謝,三個人這麼僵持著,都有些疲憊了,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蘇童只好對李桂枝和閆紅壽說︰「你們真的不要這樣,我們從最初決定要幫這個忙,解決這件事,為的也不是什麼磕頭感謝,什麼恩人不恩人的虛名,要是你們真的感謝我們,就別用這種辦法讓我們為難了,跪地磕頭這種事,我和唐敖也真的是沒有辦法接受的。」
李桂枝和閆紅壽一看他們兩個把話說的這兒堅決,便也不好再繼續堅持,走過來幫忙扶起閆喜梅,蘇童也谷滿倉都松了一口氣,六個人這才都順順利利的落了座,李桂枝熱情的給他們三個人夾菜,恨不得把他們的飯碗都堆成小山一樣,蘇童他們怎麼客氣,怎麼婉言謝絕都還是攔不住,最後只有悶頭吃飯的份。
唐敖這一昏迷,消耗還真是挺大的,之前沒有太強烈的感覺,現在一開始吃上飯,頓時胃口就被打開了,覺得自己的胃里面好像有個無底洞似的,怎麼樣都填不滿,一口氣吃了五碗飯之後,都還沒有特別明顯的飽月復感,他沒有覺得怎麼樣,倒是把蘇童給嚇壞了,說什麼也不許他再多吃,生怕撐出了毛病。
吃完了飯,蘇童就又扶著唐敖回房間去休息了,谷滿倉也過去跟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唐敖剛剛恢復,精力還比較有限,過了一會兒就開始困倦起來,谷滿倉也不打擾他休息,哼著小曲兒到車里面去听著廣播,看著小說,自娛自樂去了。
這一夜過的平靜極了,估計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有一種久違了的安寧和放松。蘇童先是因為閆喜梅,之後又是因為唐敖的事情,一直沒有休息好,已經這麼消耗了好幾天了,原本能夠撐得住,主要也是因為唐敖一直沒有醒過來,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所以她的神經一直緊緊的繃著,現在唐敖醒了,看起來一切正常,她的精神一放松,頓時疲倦感就席卷了全身,在安頓好唐敖之後,她也早早就在小炕的另一側鋪了被褥,躺下休息,幾乎是頭剛剛踫到枕頭,就一下子失去了知覺似的,陷入了從來沒有過的深沉的睡夢當中。
因為能解決的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了,蘇童自然心情不錯,這一夜睡得又香又沉,卻也做了幾個夢,夢境多少有那麼一點前後不搭似的,不過基本上還都是令人愉快的內容,以至于她在早上被聲音吵醒的時候,嘴角還噙著淡淡的微笑,即便醒來的一瞬間,夢里面的事情就已經記不清楚了,卻還是會有一種美夢被人打斷了的悵然若失。不過這種悵然若失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听見了李桂枝在院子里的驚叫聲,听不出她在嚷嚷些什麼,卻可以從那音調判斷出來她的慌亂。
蘇童忽的一下坐了起來,把外衣和外褲迅速的穿好,唐敖也醒了,披著外衣坐在那里,眼楮朝窗外看,似乎想要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只可惜,現在夜晚開始變得寒冷起來了,早上的窗玻璃上凝了一層白色的水霧,阻隔了他們的視線,讓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從室內就看到外面去,看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
蘇童悉悉索索起身的聲音估計是被屋外听見了,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谷滿倉嘴里咬著一根小草棍兒從走廊里踱了進來,蘇童趕忙問他發生了什麼。
谷滿倉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大早起來,沒什麼事兒,你們倆都沒醒,我就去後院那邊跟你那個遠房表舅閑扯皮,聊聊天,剛回屋里來就听見你那個表舅媽在外面嚷嚷上了,听那意思好像是有什麼不受歡迎的鄰居跑來,她把大門插上了,不讓人家進來,正在那兒趕人呢。唉,這種鄰居街坊家長里短的事兒,我可沒興趣,就沒出去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能和閆紅壽這種少言寡語的老實人聊聊天,閑扯皮,這種事情恐怕還真就只有谷滿倉才干得出來,蘇童也有些哭笑不得,听他說李桂枝是遇到了不歡迎的街坊鄰居,她也沒有多想,剛剛被嚇了一跳,高高懸起來的心也重新放松下來。
「唐敖,你今天早上感覺怎麼樣?比昨天傍晚又恢復了一些沒有?」她把自己的鋪蓋都疊好,整整齊齊的碼在一旁,然後才開口問唐敖。
唐敖還是皺著眉頭,兩眼朝窗外張望著,似乎仍舊在意著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蘇童說完話,又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對她點點頭,說︰「已經沒事了,吃了東西,又睡了一覺,現在就跟之前一樣,什麼問題都沒有。」
蘇童看他似乎真的養回了精神,這才松了一口氣,心里面還真有點羨慕唐敖,他之前消耗的那麼厲害,又昏倒過去,居然這麼快就能夠休養過來,哪像自己,只不過是打打下手而已,又為了守著唐敖熬了幾個夜,昨天雖然吃得好睡得好,可是一夜下來,倒好像比之前神經繃緊的時候更加疲憊了許多似的,可能是神經松弛下來之後,感官就又恢復了正常,也就是所謂的「緩乏」吧。
不過她也注意到,唐敖似乎還是有點心不在焉,並且對外面的事情有些擔心似的,便趕忙對他說︰「你剛才听滿倉說了麼?是李桂枝遇到了一個關系不大好的街坊鄰居,她不想讓對方到家里來,在外面轟人呢,你不用一直那麼緊張,我那個表舅媽的性格你還不知道麼,風風火火,一驚一乍的。」
「不對,」唐敖皺緊的眉頭並沒有松開,他的表情看起來也顯得有些嚴肅,「我能感覺到一種陰氣,不強烈,但是隱隱約約的,並且,這里面好像還夾雜著一點尸氣,我相信這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蘇童一愣,扭頭去看谷滿倉,在她看來,谷滿倉也是通曉靈異之事的人,為什麼唐敖說他感覺到了尸氣和陰氣,可是谷滿倉卻並沒有提到一個字兒呢。
谷滿倉愛莫能助的攤了攤手,有點不好意思的對蘇童搖搖頭︰「你不用找我求證,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攻擊性的道法我不靈,就算是對陰氣鬼氣這些的感應,我也比唐敖要遜色不少,他之前的能力沒有完全釋放出來,所以我們倆才會顯得不相上下似的,經過之前他魂魄大暴動的那件事以後,他的能力其實已經釋放的七七八八,至少也算是一大半了,所以……他說有,估計就是有,我說沒有,估計就是……陰氣不夠強,所以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
他的話剛說完,外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李桂枝幾乎是以連滾帶爬的姿勢從外面闖進屋子里來的,她在走廊里面咚咚咚的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還叫著閆紅壽的名字,之後是一陣听不清的說話聲,接著兩個人就又急急忙忙一起往外走。
蘇童趕忙走到屋門口,打開門,迎上去問︰「表舅,表舅媽,這是怎麼了?」
李桂枝一看見她,就好像看見了救星一樣,一把拉住蘇童就問︰「小唐醒沒?」
「醒了,怎麼了?」蘇童還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咱家門外面堵了幾個人,非要闖進來,都是以前、以前村子里的人,」李桂枝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說到這里,她忽然打了個哆嗦,聲音顫抖著說,「但是……但是這幾個人明明都已經死了啊,怎麼會又跑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