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寺的夜空格外寧靜。
清照伏在假山後,不可思議的注視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下意識的伸出手,往身旁模了模。
模到了,他回頭看了看,紅綾正伏在自己身邊,與他一同注視著前方。
他伸手拉紅綾的手,溫溫的暖意透過掌心,直傳進他的心里。
他將頭調轉,再次注視著前方已漸漠糊的背影——那確實是紅綾的背影,可紅綾明明就在他身邊。
如果不是事先有心理準備,搞不好會嚇死的。
「這麼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他滑坐在山石上,腦中一片空白。
紅綾是從未來回來的,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在棲霞寺為兩個孩兒祈福上香,三天之後,才會回到皇宮,所以帶了清照來這里,以便證實是有兩個紅綾的。
她尤記得,她是懷著多][].[].[]麼喜悅和虔誠的心情來這里上香,為孩子祈福的,但她看今夜的自己,淒淒楚楚,似有萬般心事。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嗎?有可能的,自從阻止芷芷嫁給清照後,清照的生活軌跡已發生了改變,那麼原來的自己呢?或許也改變了。
她極想知道為什麼?想拉了清照往前去。剛要出去,卻見從另一邊,又來了一個人,是清暉。只見清暉神情焦急,望另一個自己遠去的方向急急而去。
紅綾心神蕩漾,心中滋味莫辯,邁出去的腳,下意識的又縮了回來。
清暉怎會出現在這地方,她記得很清楚,她來上香的那三天,清暉有公事在身,並未陪她來上香的。
難道真的出了什麼事?這種感覺真的難受極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天底下,怕也只有她蘇紅綾有這種「奇遇」了。
靜默中,只覺得清照的目光盯在她臉上,那目光有疑問,有好奇,有試探,她淡淡一笑︰「我們跟上去看看吧!」拉了清照,往前而去。
跟著清暉進了一個大大的院落,清暉上樓去了。沒過多久,樓上的窗欞上,印出了清暉的身影。
因是皇家清修寺院,外緊內松,四周並無大批宮女,只有少數的幾個宮女太監在值守。滿院寂靜。紅綾和清照輕松繞過上夜的宮女,躍上房頂,倒掛珠簾,悄悄往里張望。
只見另一個自己跪在靠牆的一尊小佛像前,口中不停念念有詞,看得出來,雖極想鎮定下來,但掩飾得並不成功。清暉不停的在房中踱來踱去。神色惶急,不停的望向另一個自己,突然長嘆一聲︰「你竟是不听我解釋了?」
另一個自己仍是閉目,念了無數聲阿彌陀佛,仍壓不住心中的惱憤,終于,經也不念了,從蒲團上爬起身,悲憤的注視著清暉︰「你如何待我,我心中有數,不用解釋,我也知道你是冤枉的,芷芷那樣的性格,便是做出比這再出格的事,我也不意外,可我就不明白了,她明明喜歡的是,怎麼偏偏又盯上你了呢?我被你強迫來做了你的皇後,這也就罷了,是我命該如此,我想逃沒處逃,想躲沒處躲,我的妹妹倒自己貼上來了,眼看就要姐妹共事一夫了,你叫我如何忍受?」
紅綾大吃一驚。听另一個自己說話的口氣,妹妹蘇芷芷,已是清暉的人了,雖然這是自己極力想促成的事,但這也太快,太詭異了
從芷芷負氣,由肖逸表哥護送回到泉州後再到現在,兩個來月的時間,芷芷竟然已經?
或許是血液中的和對權利的渴望,又或許是對清照的憤怒和失望,亦或是對自己的嫉妒和沒來由的痛恨,讓她不顧一切吧,總之,她一定做了什麼出格的,匪議所思的事,將自己與清暉硬生生的綁定在了一起,才讓另一個自己如此悲憤,讓清暉如引惶急的想解釋。
她側眸望向清照,清照表情復雜的望著屋內,極力壓抑著心頭的不悅——他並不樂見他們在一起,盡管另一個她,正跟自己在一起。
「共事一夫」清暉昂然道︰「我清暉自從生下來,就只是我強迫別人的,還沒有人能強迫得了我,你妹妹以為給我下了**,與我睡了一晚,就能登堂入室,做我的妃子,那是做夢,我清暉從不受人要協,她是你的妹妹,我才隱忍下來,換了別人,早就幽禁起來,永遠不得見天日了。」
听了清暉的話,另一個自己驚駭異常︰「你你竟打算棄她而不顧?」
清暉詫異︰「你什麼意思?難道?」
另一個自己點頭,眼中卻滾出淚珠︰「是的,我要你娶了她,你如果不娶她,叫她今後如何做人,如何還能嫁人。」
清暉一臉不願意,沉聲道︰「我這人,一旦對一個人沒有了好感,就永遠不會有好感,看你面上,我不與她計較,她今後如何做人,嫁不嫁人,都跟我沒關系。」
另一個自己悲愴搖頭︰「不,我不能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名聲不保,永遠無法再嫁,你要娶她,一定要娶她,我能忍受,一定能忍受」
見妻子流淚,清暉忍不住走上前去,輕柔的將她扶到椅上坐下,自己拉了另一張椅子過來,緊挨著妻子坐下,拉了妻子的手,說道「我便是順了你的意,娶了她,也不過是娶個擺設回來,彼此難受,你真忍心這樣嗎?」。
只見另一個自己愴然落淚,無助的緊緊抓住清暉的雙手︰「可她已經懷孕了,懷孕了。」
紅綾吃驚的差點縱起來,屋頂上的瓦片有輕微響動,正暗叫糟糕,怕是要被發現了,卻听更大的響動傳來。
原來,見屋內的兩人親蜜拉手,清照情緒激動,憤恨的狠狠拍打身邊的房梁瓦片,動靜弄大了,已驚動了屋內的人。
「是誰?」清暉警覺的往窗子這邊走來。
紅綾學了兩聲貓叫,拉著仍在氣愣的清照,躍下房梁,潛入暗中。
兩人一口氣躍出棲霞寺,跑回客棧。
清照仍是氣懣的坐著,紅綾卻激動得一點也安靜不下來。不停的在屋內走來走去。
得來全不費功夫,自己想做的事,全被芷芷提前做了,真是不可思議。
對清照斷然的絕情,對清暉致命的算計,一旦下定決定,就會無所顧忌的一往無前,那樣的狠戾和決絕,不是一般女子所能做到的。
她對自己的這位妹妹,又有了新的認識。怪不得歲歲老人說過,芷芷的後代子孫,是要統域華夏國五百余年的,她這回信了,真的信了。
清暉再不喜歡芷芷,也不會容忍自己的骨血外流,芷芷是嫁定清暉了。
她突然安靜下來,心中莫名傷感,為另一個自己傷感——也為芷芷的命運傷感。
芷芷或許能如她所願的那樣,登上她所向往的高位,但以這樣的方式得到一個男人,並不是一個好的開始。她面對的是這個世間最高貴,最驕傲的一個男人,她今後的後宮之路,注定是不平坦的。
想到這里,紅綾的心揪了起來。
她原本是想用另一種方式,比較正常的方式,為她鋪平道路,將她賜婚給清暉的,地未料到竟是這樣的結果!
哎!命運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