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比白日要冷些,越是往下就越滲人,因為沒有光,眾人只有模黑前行,慢悠悠地往下游著。
這個時候從海下往上看,只覺得海面紅汪汪的,除了他們的船遮住的一大片陰影,周圍一大圈都是閃閃的紅光,那是眼月發出的光芒投放在海面上,看著自有一番說不出的美妙。
眾人都屏息在水中,相互間只有靠踫撞,拉扯來交換信息,因為這海里實在太暗,兩人離遠一點就是打手勢都不一定看得清了。
鐘宇樓打頭陣,十分用心地在真正的眼月那個方向游動著,尋找白籬所說的「門洞」。後面眾人都緊緊跟著他,左右警惕著。
模索了沒有多久,白籬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她一把扯住身邊的瑯朗穩住身子,定定神。這是精神力被壓迫的感覺,她趕緊問琉璃淚中人,「怎麼了?出事了嗎?」。
琉璃淚中~,龍丹不知何時與精力充沛的海陰們聚到了一起,听見白籬的聲音後,清冷道,「你們動作快點,這地方被稱為鬼魅死海可不是徒有虛名的。」
這話滿滿都是輕蔑啊……白籬心頭一震,「難道還會出現什麼嗎?」。
「大怪物來啦!大怪物來啦!」
「哎呀哎呀!大怪物來啦!」
彈跳不停的海陰們突然嚷嚷起來,其中比較響亮的就是說什麼大怪物要來了,白籬在黑暗中蹙眉,抓著瑯朗的手緊了緊。
「龍丹,謝謝了。」
與龍丹道了謝退出琉璃淚,眼前就是瑯朗放大的臉,那帶笑的眼神明顯是在說,「小籬兒,你害怕了?」
白籬不理他,腳上蹬了蹬越過眾人追上鐘宇樓,鐘宇樓一邊用眼楮搜尋一邊還用手胡亂模著,忽然伸手間踫到了白籬的臉。他趕緊收回手,為了表示自己被嚇了一跳瞪大了眼。
「速度再快點,有什麼東西要來了!」白籬有些急切的動作讓鐘宇樓理解了些,他點點頭,一擰身又往深處去了。
突然,就在這寂靜的深海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悠長的鳴叫——就像是清晨林間響起的第一聲鳥叫,因為緊接著,密密麻麻的鳴叫聲響起來了。
這是什麼聲音?
什麼東西要來了?
一時間,眾人的身體更加冰冷,那些鳴叫自開始就沒有停止了,很快就喚起了這麼大一片鬼魅死海里此起彼伏的鳴叫聲,而且都在不斷靠近他們。
「你們最好動作快點,這些東西可不是你們能解決的。」龍丹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從不放低她高貴清冷的身姿。
「大怪物來啦!來啦!」
「呀呀!來啦!」
海陰們也沸騰了起來,跳躍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高,都猛烈。甚至有的左右亂撞起來,撞到什麼就被彈回去,然後整個海陰群就被彈得亂七八糟了。
對于這些小海陰們的表現,白籬自然以為它們害怕了,畢竟它們在鬼魅死海游歷多年,對那些「大怪物」的認識都是很深刻的,能讓它們怕成這個樣子的,想來一定是很恐怖的了。
這樣想著,再看看身邊面色都變了的眾伙伴,白籬心思沉沉,身子輕輕游到眾人後面去了。
大概是因為越來越緊張,原本並不十分擔心的屏息現在都成了問題,安玥緊緊拉著宇英和沈玲瓏,卻還是慢慢地面色蒼白起來——那些未知的東西越來越近了!他們卻無處可逃,不,他們不能逃!
身子冷的都僵硬起來,海水的波動都已經清晰可觸了,那些東西要來了!!
忽然,身子一輕,眼前微微亮了些,海水的觸感消失了,安玥疑惑地環顧四周,發現現在眾人都身處在一個灰蒙蒙的地方。大伙兒都一副驚疑的樣子,只有瑯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驚叫一聲,「小籬兒?!」
「怎,怎麼回事?這里是什麼地方?難,難道我們已經被那些東西吃進肚子了?」沈玲瓏小心翼翼地打探四周,卻又覺得這個地方並無讓人厭惡的感覺,反倒有些濃濃的混雜氣息讓人十分舒暢。
「你們最好不要有什麼想要出去的念頭。」龍丹的聲音響起,接著她的身影從灰蒙蒙的一角走了出來,「你們的反抗,只會成為她的壓力。」雖然就她看來,這些人里面沒有精神力能敵得過白籬的人,但若是他們一起有了出去的念頭,只怕白籬就危險了。要知道,精神攻擊可是十分恐怖的。
「可是,我們不能留小籬兒一人在外面!」瑯朗已經猜到這里大概是琉璃淚里面,他知道琉璃淚是個神奇異寶,只是沒想到琉璃淚居然連活人都可以裝進去。
「這是她的判斷和選擇,你們只有信她!」龍丹眼神一冷,微微揚起下巴,渾身的威嚴便慢慢散發出來,將在場眾人壓得有些氣悶。
「到,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回頭,便見到一臉驚懼還未散去的鐘宇樓,他看見還在僵持的龍丹和眾人,突然問道,「那些,那些怪物,是,是什麼東西……」
「你看見了什麼?小籬兒怎麼樣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瑯朗上前一把撈起鐘宇樓,急切道,「是不是有危險?外面是不是很危險?」
鐘宇樓甩甩頭,臉上和頭發上的海水灑出來,他還是蒙的,嘴唇抖了半天才出聲,「我,我剛剛找到那個門洞,本來很高興,要叫你們的,可是一轉頭,就發現你們都不見了,一個人都沒有……」
「你說什麼!小籬兒不還在外面嗎!」瑯朗怒吼。
「我沒看見她,我游回去找你們,但是,但是,看見了……」蒼白的臉色一僵,鐘宇樓忽然回過了神,「你說白籬還在外面?這里是哪里?這是怎麼回事?白籬她,她還在海里?」
「你……」
「她正在努力,安靜點。」白羿一把握住瑯朗揮出的拳頭,眼神灼灼道,「她是我們的團長,要相信她!」
明釗幾人也上前勸道,「沒錯,團長是石粵大人的女兒,是我們的團長,她一定會帶著我們逃出生天的!」
「我們先耐心等著吧!」
「不要著急,不要打擾到她。」
「她那麼厲害,一定會沒事的。」
見到眾人漸漸平息下來,龍丹暗自勾起嘴角笑得一派風華——果然,是她回來了!只有她,能有如此能耐,聯合四域鬧個天翻地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難怪夕顏會把藤蔓交給她,難怪鬼域會主動派人來助她,難怪!難怪她初見她時,就頗有些感觸。
安玥忽然不自覺地回頭一看,發現那個很厲害的龍丹大人已經不見了。眾人也不再焦急爭吵,倒是圍著鐘宇樓讓他細說外面的怪物到底是什麼模樣。鐘宇樓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第一眼看見時,我以為天上的眼月都照到這麼深的海里來了……」
第一眼看見時,她以為天上的眼月都照到這麼深的海里來了,只是眼前這些紅色影子的數量明顯比他們剛剛在外面看見的,比天上掛著的眼月還要多,還要密集。
若非在海里,她都要抹冷汗了。還好,還好把大伙兒都送進去了,現在只要她一人逃月兌,進得那個門洞就好了!
她稍稍轉頭,實在不願意一直盯著這個長相奇特卻令人發顫的東西看,只看一眼,兩眼倒不會感到多不適。但越看得仔細,就越忍不住顫抖。
白籬一動也不敢動地懸在水里,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無意間掌握了這麼神奇的游泳技能,只是全神貫注地提防面前的深海怪物。
鳴叫聲細細悠悠,依舊此起彼伏,這個怪物說不上有多巨大,但給人的壓迫卻很不小。它的身子應該是橢圓形的,很大一攤的橢圓,不知道有多少的粗壯肢干都是橢圓形的。白籬覺得它有些像長得渾圓的烏賊,但觸手卻比烏賊的觸手更密集,更龐大。最獨特的是,它的無數觸手上,張著無數血盆大口。那些嘴巴真的是陰陰的紅色,所以第一眼看到才容易想成眼月的幻象。
「吸溜」一聲,白籬不由自主地渾身一顫——那怪物的某一只觸手上的某一張嘴巴靠近了她,口中的大舌頭比她的身子都長,在她身側自上而下舌忝過,帶起了一串串水泡泡,「咕嚕咕嚕」帶著她的驚悚往水面上去了。
那種粗糙卻又有些滑膩的觸感,讓她很容易就聯想到了,怪物坑坑窪窪的舌頭上帶著口水舌忝過她的側身。
她不會魯莽竄逃任這怪物追逐戲弄,卻也不準備乖乖就範入了它口——白籬心里狠狠罵過那個不要臉的色怪物,身子也慢慢往後擺了擺。
怪物還自顧自地由那一張口靠近她,大口一張一合,就像嗅味道時候的鼻孔一張一縮,血紅的嘴巴在白籬面前繞來繞去轉了好幾圈,舌頭也伸出來好幾次觸踫白籬的身子。白籬只在水里輕輕擺動身子,像魚尾一樣慢慢撥著水,不知不覺就靠近了鐘宇樓找到的那個門洞。
不知道這門洞後面是個什麼情形,只是,這半圓形的門洞瓖在海底,只能覺得即使進去了還是在水里。這倒讓她十分好奇,鐘族的人來守護靈圖,是怎麼在這里面生存了很多年的?
「唔!」脖子上忽然一緊,白籬咬牙不讓海水灌入口,她倒是小瞧了這怪物的耐心,竟然能左右繞到現在才準備吃她。那粗壯的舌頭直接從她下巴包到了腰際,讓她的雙手都難以動彈了,而且它的力氣還挺大,尤其在這水里,她本來就不太好動作。
「嗷嗚……」這張嘴忽然大大張開,白籬就被舌頭的力道帶著往怪物口中去了。
白籬不再拖延,念頭一動,怪物的舌頭就松松地打開了,左右晃了晃,收回口中,觸手又過來擺了擺,卻怎麼也找不到剛剛那個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