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籬推開門,見夕顏端正地坐在殿外門前,無奈道,「進來吧。」
夕顏睜開眼,不慌不忙地起身走了進去。
何辰, 息和花木都回到契寵空間去修行了,只有沉睡中的海陰還留在外面。夕顏左右看了看,規規矩矩地坐在了白籬面前。
「我的記憶被下了禁制,有人幫我解開了一點,並告訴我我就是千年前的尊上。」白籬開門見山,直接道,「先不管我信不信,我想問問你,是不是早就察覺了什麼。」
「是。」夕顏點點頭,誠實地答道,「你的亡魂是被某人施術牽引回來的,我听說了這件事,便一直在等你。」
「某人?誰?」能做到這種事情,其實力必定不可小覷。
夕顏搖搖頭道,「不知道,他藏得很深,我到現在都沒有查到。」
「好……」那就暫且先放.+du.到一邊,白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能暗中幫助曾經的尊上,這個人定是與尊上的關系不一般,以後再細查也可以。目前的問題,要一件件解決,「現在,都有誰知道我就是千年前的尊上這件事?」
「尊上行蹤涉獵極廣,有一些甚至是我們都不知道的,而凡是與尊上交往密切之人,在與你接觸之後就會有所察覺的。」夕顏想了想,接著道,「龍丹已經知道了,鬼域主官怕是也有了疑慮……」
竟然不止一個人懷疑了?!白籬萬分驚詫,其實她心底並不十分相信的,自己千年前就是尊上這樣的說法,但是不會有這麼多人同時將她錯認的,跟何況她也親自看到了自己的一些記憶。
「那,你知道千年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嗎?」。暗示著讓自己慢慢接受,白籬面色改善了許多,「傳言說是我與天神大戰了一場,所以顛覆了神域,還連累了鬼域發生了那樣一場動亂,是真的嗎?」。
夕顏的神色瞬間變得不堪起來,定定地看著白籬,「你,還沒有記起嗎?」。
「暗雲說,這禁制十分強大,他又舊傷未愈,實力有限,只能解開一部分,所以到現在我能回憶起的根本不足以讓我想明白整件事情。」白籬搖搖頭,暗嘆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我沖動到與天神大戰?還那麼不顧一切,最終毀天滅地!」
「……」夕顏認真地看著白籬的眼楮,似乎是在確定什麼,「看來你的記憶還欠缺很多,你想起身為尊上的時候……」
「我只隱約記得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那時候我還沒有遇見他,只是人域一個普通的富商的千金。」白籬邊回憶便道,「十五歲那年出門游玩,在路上被歹人攔截,差點喪命的時候被他救了。」
夕顏默默無語,這些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白籬口中的「他」不是自己,而是天神!
「他救了我之後,我便對他使用的靈力之術十分感興趣,那時候人域還沒有武道之術,更別提什麼靈力之術了。我想,若是學會了那些,以後也可以保護我在乎的人了。所以,我便纏著他,要他教我靈力之術。」白籬的目光和聲音都漸漸顯得悠遠,「他本是不願理我的,但總是不忍我遇到危險,便任由我跟在他後面,整整一年。」
白籬嘆息一聲,腦海里的那個模糊的背影漸漸清晰,一如當初所感,高大寬厚的後背,給她一種踏實安心的感覺。
「一年之後,他就答應了我的請求,帶我離開了人域,去了神域。」初到那一大片廣闊的草原上的時候,她是萬分驚訝的,沒想到世界還有那麼大,幾乎讓她無法想象。神域的大地,天空,甚至風,雲都是那麼干淨明亮,讓她十分欣喜。她喜歡神域,喜歡那里的一切。尤其喜歡的是,神域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說,神域有結界保護,其他人進不來。
「他教我修煉靈力之術,最初發現我是十行靈力者的時候,他告訴我,我是這世上唯一有可能修煉到靈體之境的人。于是,我十分認真,十分努力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進步的很快。」靈體是修煉靈力的最高級別,只是從古至今都還沒有人達到過那個境界,即使是他也一樣。
「但是,有了實力之後,我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神域已經不足以滿足我了。我開始頻繁地跑出神域,在其他四域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也有了各種各樣的朋友。」白籬輕輕一笑,「夕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里嗎?」。
「在浮葉河邊。」夕顏也微微一笑,動人心魄。怎麼可能忘了呢?那一日,妖域的陽光正好,他在修行之余來到浮葉河邊看護他的花兒們,就在那里看見白籬。白籬因為想將河里的錦魚打來解饞,惹惱了浮葉,便在河邊與浮葉大打出手。他擔心自己的花兒,便在一旁好聲相勸。那時候,他還不是四大妖君之一,白籬的尊上之名也還沒有廣傳。
「唔,那時候我才見識到妖域的四大妖君到底是個什麼本領,浮葉出手可是毫不留情的!」白籬懷念地咂咂嘴,笑道,「只是可惜了,到最後沒有打敗浮葉,錦魚的味道也沒有嘗到。」
夕顏輕輕笑出了聲,「浮葉最是疼愛那些魚精,定不會讓你如願的。」
「是呀!後來他都不讓我靠近了呢!」
兩人相視一笑,心中的煩悶頓時消散了不少。白籬揉揉額角,淡淡道,「我就記到這里,和你們相識的場景,後面的事情,就只是零碎的小小片段了。」
「……你,你可記得,他後來,如何了?」
這句話問得有多麼艱難——夕顏第一次這樣垂下了頭,像是失去了陽光的花兒慢慢萎謝了一樣,鮮綠的生命也失去了活力。白籬心口一顫,捏緊了雙手,「哦,你是說……阿灝麼?」
對,阿灝。
白籬疲憊地吐出一口氣,苦笑,說了這麼久,竟然不敢叫出他的名字。記憶中,他的身影,形貌逐漸清晰之後,伴隨而來的深深甜蜜和濃濃的苦澀也鋪天蓋地襲來。她一直以來不太相信的天神,在她記憶中卻是她的良師益友,也是她曾經最信賴的人。
「最後那一日,我在神域閉關修行的過程中,突然感覺到了什麼,出去看時……」猩紅的場面一閃而過,白籬渾身一抖,咬牙道,「我,去晚了!花雲,風雲,龍雲,地雲還有無雲都已經奄奄一息,其他人也不知所蹤了。阿灝的氣息也消失了,我怎麼也尋不到!」
「那……」夕顏驚詫地抬眼,不是說尊上和天神大戰一場,顛覆了神域嗎?
「我的確與他戰過一場,我隱約記得,只是我想不起來是為什麼。」白籬皺眉想了半晌,最終搖搖頭道,「我們那一戰之後他就離開了神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就閉關修行了。」
「這樣說來,神域的顛覆並非你們造成的?」夕顏的神色漸漸深沉,擔憂道,「難道是其他什麼人設計如此的?」
「這還用懷疑嗎?」。白籬眼色沉沉,洶涌的風暴幾乎就要沖出來,「暗雲說過,不管多久過去了,我的記憶是不會出問題的。而且我相信我自己不會沖動到那個地步,阿灝也不會任我毀滅了神域的!」
「可是,千年前的天神和尊上二者實力皆是世界頂峰,會是什麼人有能耐傷的了你們?」
「我暫且不說,也許是隨著神域覆滅一起被牽連的。只是阿灝當時已經是聖靈神,五域之內根本沒有人能夠與他匹敵的!」白籬越想越費解,那個從來都是壓制著自己的天神,怎麼會敗給別人?
夕顏也蹙起眉頭,低聲道,「這件事情還需探查,這些消息都是從隱域傳出來的,也許隱域有人知道什麼。」
「隱域麼?」白籬沉下嗓音,若有所悟道,「看來,除了妖域,我還需要去隱域轉轉,總覺得那些圖中所指都在隱域。」
「什麼圖?」
「尊上魔殿中保留下來的二十七幅圖,初看是根本無法看出圖中意義,但我現在得了這些記憶,又有了新的線索,終于有了頭緒。」白籬眼中逐漸亮起了光芒,似是終于打起了精神一般,「解了那些圖的意義,一定就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了!」
「籬兒,可要我先去隱域準備?」
「不用,夕顏就先好好修煉吧!」握緊了拳頭,白籬志在必得道,「千年前的變故,我一定會親自查個水落石出!」
紅色月光透過高高的窗口投入殿內,讓這冰冷的大殿添了一些溫度。白籬獨自靜坐在殿中,周身環著幾種不同色彩的靈力,一群藍茵茵的海陰靜靜地漂浮在她的面前。
須臾,白籬睜開眼,見海陰們穩定地吸收著靈力,放心地呼出一口氣。將視線抬高望向窗外,夜幕也被紅月染上了一層暖光,她眨眨眼,似乎在那片夜幕中看到了一張冷峻的臉。
阿灝,你在哪里?你可安好?
被世人尊為天神,賦予多麼崇高的責任,你都獨自堅持了下來。我實在難以想象,千年前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故,讓你從此消失。你不是說過,五域的和平安定,是你最放不下的重擔麼?
如今,妖域混亂,蝕輪毫不掩飾他的野心,將鬼域和人域也牽扯其中,使得人心惶惶不安,你怎麼還不出面改變這樣的局面?
鬼域之夜,寂靜無聲,白籬深陷在千年前的記憶中,暗嘆往事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