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窮佃戶的小女兒,柳家之所以娶進門來只是為了給傻瓜兒子沖沖喜,從後來的效果看,這沖喜真是沒什麼道理,童養媳進了門,傻瓜柳萬也沒怎麼變好,所以這童養媳在大家眼里就是花了幾個小錢買進來的一個擺設,有她不多,沒她不少,在偏僻的院子里慢慢地自生自滅去吧。
誰知道她活過來了,以她自己的方式忽然就冒出了頭。
她首先不聲不響地露了一手。
更意外的是她能開口說話了。
啞巴忽然說話?
要不是這個小啞巴活生生就坐在自己面前,那溫潤的小手正一動不動搭在自己腕上,五指傳遞出薄薄涼涼的骨感,打死她也不會相信一個啞巴會忽然開口說話。
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眼前。
陳氏忽然心里亂亂的,這問題這疑惑其實一開始就糾纏自~己了,只是一直沒有這麼明顯罷了。
等明天一定要問問謝先生,這啞巴忽然開口說話的事例,他作為大夫究竟听說過沒有?這女子別真的有什麼邪門的地方吧?
陳氏這一番肚皮官司打了很久,三根蠟燭幾乎同時燃到了根部,蘭梅及時更換上新的點燃。
這麼久,眼前這個小身影,居然也跟著沉默了相同的時間,她還是那個樣子,不急,不燥,不慌,不忙。
好像在無聲地告訴你,你能堅持多久。我就能等待多久。
這樣的定力,有哪個小孩子可以做到?
陳氏兩手心里攥滿了涼汗。
終于,是啞姑打破了沉默。因為她听到襁褓深處的嬰兒在哭泣,包裹太厚,孩子虛弱,哭聲極為微弱,但是憑借多年接生練出的听力,她捕捉到了那饑餓的哭聲。
清亮亮的雙眸定定瞅著陳氏,「你最近是不是出門走動了?尤其是邁過了前院的那道照壁?」
陳氏一愣。
蘭心嘴快。「你怎麼知道我們大太太到照壁那里去了?大太太您忘了嗎,前天傍晚您飯後到照壁那里繞了一圈兒呢!」
陳氏橫了一眼蘭心,遲疑著點點頭。「是啊,我飯後有漫步消食的習慣,順便也看看家里各個地方,前兒晚飯後。我好像的確是到前面走了走。難道。這有什麼不妥?」
面前的小臉忽然抿嘴一笑,笑紋沿著好看的下巴擴散,那眼里卻已經轉換出一片肅穆,嘴里念念有詞,「前青龍,後白虎,左朱雀右玄武,陰陽相依。陰陽相克,先生相克。相輔相佐,生生不息……」聲音漸漸小下去,最後像蚊子在嗡嗡嗡盤旋,在座的各位只能听到她嘮嘮叨叨念著什麼,大家听得似懂非懂一頭霧水。
陳氏自然知道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說,她的臉色微微變了,因為這好像和風水命相佔卜一類有關,難道自己是走錯了地方,沖撞了什麼?
真要是這樣,是不是晦氣落在了月復中胎兒身上?
她趕忙伸手撫模肚皮,因為慌亂,那手腕竟然酸軟得抬不起來。
同時冷汗潸潸地往下冒,她感覺眼前這啞姑已經不是一個忽然開口說話的小啞巴那麼簡單了,她竟然也懂風水懂陰陽五行。
難道竟然真是一個奇人?
偷眼打量,只見這小妮子一臉平靜,果然是個高人才有的氣度。
陳氏暗吐一口氣,頓時在心里念了一聲佛,怪不得呢,怪不得自己運氣這麼好,想要兒子就真的懷上了兒子,原來是有奇人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只能說明自己福氣好,命里有貴人相助的福氣。
驟然想通了這一點,陳氏的心情頓時轉換了過來,她一臉虔敬,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那麼,請問,我這月復中孩兒,該吃點什麼藥呢還是請一個大夫來瞧瞧?」
問完她就後悔了,這問的叫什麼話啊,既然一開始就請這高人看的病,是她幫助自己懷了孕,現在怎麼又能說什麼請外面的大夫,這不是當著面告訴人家,你這大夫不行,我不能相信。
陳氏趕忙尷尬地賠笑,「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哎喲這肚子疼得厲害呀……」
啞姑微微一笑,忽然沖蘭草擺手,蘭草趕忙跪過來,很小心地把一團包裹捧到面前。
陳氏疑惑,這包的是什麼呀?裹這麼嚴實?
啞姑慢慢地一點點剝離開來,一件舊布拆洗後縫制的小棉被,里面是一片剪下的舊毯子。
為了方便把脈,陳氏和啞姑並排坐著,啞姑在這里解開包裹,陳氏看得清清楚楚。
什麼東西,包裹這麼嚴實,還鄭重其事地拿到這里特意叫我看,說明是好東西,重要的東西。
陳氏越發好奇,附身來看。
啞姑五指細長,靈巧地撥弄著包裹里的內容,看樣子她很熟練,很快就從一團糯濕里擺正出一個大致的模樣來。
最里面是一片舊襯褲拆洗後拼湊的小棉尿布,尿布展開,露出一團熱乎乎的女敕肉來。
同時露出一絲嚶嚶的啼哭。
是個孩子?
陳氏驚訝,哪里來的孩子?看模樣分明是個剛從娘肚子里生出來的嬰兒!
蘭梅蘭心也湊過來看究竟。
只有蘭草淡定,遠遠站著看。
那細瘦靈巧的五指繼續扒拉,把襁褓里的嬰兒撥弄得仰面朝天,露出了五官四肢。
陳氏本來看得津津有味,這時候忽然尖叫一聲,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眼楮。
好像她無意中看到了鬼。
蘭梅蘭心跟著也是兩聲尖叫。
忽然一個聲音在門口急切喊了起來︰「你別嚇著大太太啊,你怎麼能拿這可怕東西給她看呢?萬一嚇壞了大太太,你怎麼擔當的起?」
是管家娘子,她豁出去沖了進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啞巴,哦不,小童養媳,拿那個小怪物去嚇大太太。
「大太太,你看到了是嗎,這正是喬媽媽生出來的孩子,是個小怪物,肯定是妖孽轉世,我要丟出去到山里喂狼,偏偏這萬哥兒媳婦不願意,執意要留下來,還說要請什麼大夫看病,大太太心腸善良,可這次萬萬不敢听著她的話,這孩子不能留,我听好多大娘嫂子說過,說這是妖孽,大不吉利!」
管家娘子顧不得什麼分寸了,只管扯著嗓子高嚷。
這一番話她把事情來龍去脈交代得很清楚,也把自己的責任推月兌干淨了,不是我辦事不力,沒有及時處理掉這不祥的東西,而是這小童養媳逞能要留下來,奴才我是拗不過她才叫她將不祥之物呈現在主子面前,所以奴才有錯,卻不是全部的錯。
陳氏不愧是一府正房太太,驚嚇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她就鎮靜下來了,倒是剛才管家娘子那一聲喊叫顯得有些多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