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三兩馬車已經配備整齊,停在大門口等待出發。
劉管家親自指揮著幾個小廝進進出出地搬運東西,庫房門大開,昨夜早就備好的瓷器、絲綢等貴重物品被流水一般搬了出去。
各色首飾裝在大大小小的盒子里,僅僅是從外面看盒子,就能斷定里面的東西一定貴重,那些木質、銅質的盒子,一律精雕細刻,描金畫鳳,做工精美,樣式奇巧。
掃院的僕人虛晃著步子抱著掃帚看直了眼,倒便桶的小丫頭揉著眼角的眼屎直吸涼氣,乖乖,這是干啥啊,一大早的,要搬家嗎?
這動靜,不小啊。
「童養媳要出門?出門帶這麼多東西干什麼?」
「連老爺出門都只是帶些銀兩、錢票就是,她為什麼要帶那麼多盒子?」
「看著不錯啊,里面一定是好東西。」
……
議論聲在在柳府的各個角落回旋,此起彼伏。
幾個掃院的小廝經過角院的時候,特意把門口掃了又掃,掃帚在地上低低地劃拉,抱著掃帚的人目光一再貼在那扇小門上,好奇地張望里面的動靜,听說這里的主子今天出行,要帶著那麼多東西,還要帶走那個小瘋子柳萬。
奇聞,真是奇聞,小啞巴雖然好了,但是在大家印象里總覺得她還是那個膽怯的小啞巴,小啞巴帶小瘋子出門,還帶這麼多貴重東西,這是不是有點讓人擔憂呢,小兒持金行走于鬧市,不怕一出門就被人攔路打劫嗎?
角院里靜悄悄的。
偷窺的小廝等啊等,自己都覺得無聊無望了。
其實這里一直以來都很安靜,從前那個小啞巴很少出門,後來啞巴能說話了,還制造出了幾起不大不小的奇聞,但是這里終究一直沒有熱鬧起來,伺候的只有幾個少不更事的丫頭,平時事兒也少,似乎這里的日子是靜止的,和外界是隔絕的。
終于,「吱呀——」一聲輕響,門開了。
小廝跳著腳,裝模作樣抱起掃帚在掃過的地上虛虛地劃拉著。
門里走出來一個身形單薄的小丫頭,梳著丫環髻,布裙,翠綠襦衫,面色素淨,懷里抱著一個布包袱。
小廝迎頭瞅著,不由得看呆了,這誰呀,看打扮是小丫環,怎麼從前沒發現府里有這麼清爽的丫環呢?
緊跟著出來另一個丫環,一樣的穿著打扮,懷里也抱一個小包袱,只是面色有些微微發青,似乎昨夜沒有睡好。
「出來了——出來了,小啞巴出來了——」有人低呼。
「砰——」同伴在**上暗暗踢一腳,警告︰「嚷什麼,還叫人家小啞巴?」
挨打的捂住**抽冷氣,不敢大聲反駁。
從前時候他們可以在角院門口大聲打罵吵架,只要願意,甚至可以公然趴在門縫里瞅里面,自從那次掃雪事件,被管家娘子懲罰後,他們對這里生了敬畏,再也不敢輕易來撒野。
那個小啞巴,哦,不,小童養媳,她真的出來了。
可是大家遠遠看了幾乎是同時暗暗泄了一口氣,她,今天的打扮也太素淨了吧。
青色布裙,簡單地罩住了腿和腳,上面的棉襖被一件純白色麻布外衫籠罩,外衫顯得很寬松,把一副本來單薄的身子襯托得更加單瘦了,尤其腰部,松松束了一根淡青色棉布腰帶,隨意地打個蝴蝶結,要說有什麼惹眼的地方,只能是腰帶上幾朵手繡的淡粉色花朵了。
青白相間的衣飾上面,襯托著一張素白的小臉,頭發盤了起來,是靈州府最常見普通的少婦髻,烏發鴉青,上面竟然沒有帶任何一件發飾。
她左手拉著柳萬,腳步緩慢地走著,就在跨出門檻的時候,忽然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棵靜靜站立的梅樹,「等你病好回來的時候,估計它已經滿身掛著綠葉了。」
她低頭,輕輕對柳萬說。
那個挨踢的小廝忽然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一對眼珠子一眨都舍不得眨,他發現和這個素衣素面的女子比,前面那個小丫環已經算不上什麼了,她們的氣勢不一樣,對,就是氣勢,那種從骨子里逸散出來的氣勢,給人感覺後面這個小女子更穩重,更沉著,她的身上甚至有一種讓人只能遠觀不敢去親近褻瀆的感覺。
那種從骨子里發出的安靜,營造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踢人的小廝抬了抬腳,卻雙腿發直,沒有再次踢在同伴的**上。
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個傻子柳萬,他竟然不像平時那樣扭頭、咧嘴、垂涎、蜷縮,一副萎縮樣,他今天穿得干干淨淨,平時那身裝束不見了,小小的身子裝在一身寬松合體的青色棉布衣衫里,腳上是一對新做的棉布厚靴。
他顯得干淨,整潔,竟然像個大人一樣點點頭,不知道給小童養媳說了句什麼,他們兩個同時笑了,笑得有些默契。
這這……怎麼感覺這傻子跟不傻一樣啊……
童養媳抬頭,明亮的目光向著這邊看過來。
目光落地,頓時有人不由得慌亂了。
有人的掃帚對著同伴的腳後跟刷刷地掃。
掃你娘的腳後跟啊,掃什麼掃……同伴憤怒。
但是他們很快都集體忙亂地掃了起來,他們需要裝裝樣子,總不能就這麼傻不愣登地站著賣呆吧。
最後走出來的是蘭草,蘭草也換了行裝,翠綠色上衣,青色布裙,丫環髻,也是素顏不施脂粉,只是她顯得很高興,神采飛揚,腳步輕快,她最後一個出門,把一個稍微大點的青布包袱放在地上,回手關門,把小啞巴住過的屋門合扇,拉緊,出外面扣上門關;等出了角院的門,又回手扣門。
一行五個人,前後相隨,沿著青石甬道走了,直接去了中院。
身後的小廝們站著發傻。
這就走了啊?
看樣子是真的走了。
可是,為什麼沒見她們帶更多的細軟呢,女人出門不都是大包小包嗎?
她們怎麼只能隨身的帶一個小小的包袱?
好像,帶的也太小了吧。
撲通——有人搗同伴一拳,「發什麼呆呢?誰說人家沒帶細軟,門口那三輛馬車不是早備上了嗎?」。
是呀,是呀,大家這才醒悟過來,鬧了半天,他們這是在替別人瞎擔心呢!熱鬧看完了,幾人頓時亂紛紛抱著掃帚一溜煙去別處當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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