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姑玉經 151 正著

作者 ︰ 白子袖

「爺爺,靈兒可以起來了嗎?人家都跪了兩個時辰了,這膝蓋都跪腫了,萬一真的傷到膝蓋骨頭,以後爺爺老了行動困難了,誰為爺爺做飯洗衣采藥賣藥端屎端尿地伺候爺爺呢?」

一個脆脆亮亮的聲音在耳邊悠悠回旋。

這聲音怎麼听著那麼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到過?

白子琪費力地想著,卻一時間記不起來。

是市醫院大外科骨一科的某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小護士?

是白家專門伺候小少爺的哪個俊俏機靈的小丫環?

好像都不是,不是女孩兒的聲音,而是男孩在說話。

「我不是說過叫你一直跪到子琪醒來嗎?他又沒有醒來你憑什麼不想跪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里明顯帶著沙啞,慢騰騰回答。

沉默了一會。

「可是爺爺,如果&lt大哥哥要是這麼昏睡一天一夜呢?難道您也要靈兒跪上一整天再加一夜?」脆脆的聲音再次問道。

「那是自然,你就好好跪著吧。」老人依舊慢騰騰。

「爺爺,要是大哥哥一輩子不醒來,您真的打算要靈兒跪一輩子嗎?」。童音里已經帶出了哭聲。

那個老人依舊冷冰冰的,「他要是一輩子不醒來,爺爺就去清州府白府找白老將軍負荊請罪,請他老人家發落,我孫子做錯了的事兒,是我管教不嚴,我只能任憑他老人家處理了。」

靈兒?爺爺?我知道我是在哪里了!

一抹驚喜在胸口沖突,白子琪忽然睜開了眼楮。

頭頂上還是那個窯洞,他曾經在這里躺了好一段日子,天天面對枯黃單調的泥巴窯頂,所以連那上面的裂紋都看得十分熟悉了。

慢慢側過臉,粗布枕頭,粗布被褥,他正躺在被窩里睡著,地下一個石凳上坐了一位老人,正埋頭在一堆壇壇罐罐中間搗鼓著什麼,鼻息間一股熟悉的藥味兒撲鼻而來。

就在老人面前的一片蒲草墊子上,小靈子雙膝跪地,正在那里受罰。

我,不是被這個小靈子喂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藥湯,然後就失去知覺,被他在腿上搗鼓什麼接骨手術嗎?

難道我沒死?又活了?

他高興得啪一拍大腿,嚇得靈兒一哆嗦,靈兒身後忽然跳起來一個小身影,汪汪汪叫著一下子撲到炕前來,要不是那只左腿有傷,估計它會直接撲進被窩里來。

它正是小狗阿淘。

它不是被靈兒折騰死了嗎?白子琪親眼看到它從一跌倒就再也沒有醒來,他以為它已經一命嗚呼了,想不到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那麼我也是活著了,百分之百地活著。

靈兒的爺爺看到白子琪醒了,大感意外,蒼老面孔上的憂慮頓時一掃而光,笑呵呵奔過來模頭、模手、查看呼吸心跳等生命跡象。

直到確定這個人真的活著,不但醒過來了,還看著精神不錯,他咧開嘴巴爽朗地笑了,「子琪,你醒了就好,說明吉人自有天相,你這人命大,熬過了這一關就好了。」

靈兒本來正在想著怎麼巴結爺爺叫他結束對自己的懲罰,想不到炕上那個昏睡的人竟然醒了,這麼快就醒了,喜得靈兒就在那地面上翻了個大跟頭,跌了一身土,他笑呵呵爬起來,抹一把臉上的塵土,雙眸里很快浮起一層亮燦燦的淚花,撲上來抱住了白子琪一只手,哽咽連連︰「大哥哥,你可算是醒了啊——你要是再不醒來爺爺可要我在這里跪一輩子了,嗚嗚人家的膝蓋都跪腫了——」

嘴里假哭,掀起的膝蓋上果然又紅又腫,是真的受傷了。

白子琪抬手要去模模他的臉,忽然記起他對自己的做過的那些事兒,那手就有些沉重,舉不起來了,這傻不愣登的小家伙,差點把我害死了啊。

阿淘趴在炕沿邊,左腿擱在眼前,也像個孩子一樣目光明亮地瞅著幾個人說話。

靈兒把它攬在懷里,笑嘻嘻的,帶著一臉邀功的表情,「我早就說過嘛,我的接骨術已經很厲害了,爺爺偏偏不信,總是罵我胡鬧——現在你們不得不信了吧,阿淘左腿也不疼了,大哥哥也醒來了,我保證不上一月,你們都能活蹦亂跳地滿世界跑了。」

拍一下阿淘的頭,「是不是阿淘?」

阿淘很乖覺地點頭,嘴里唔唔,好像在說是的。

白子琪不由得去掀被子要看自己的腿。

爺爺替他掀開了,露出了一根被白粗布密密麻麻纏裹的右腿,自然看不到傷勢,他試著動了動,有一點點的酸疼感。這讓他深感意外,自從跌斷後這根腿就一直劇痛,想不到現在疼痛大為減小,幾乎到了難以察覺的程度。

難道真是這靈兒的功勞?

那也算功勞?

差點害死了他。

白子琪瞅著這個憨敦敦只知道傻笑的小胖子,心里真是五味雜陳,真是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了。

「孩子你先不要急著動,還得好好地靜養上一段日子呢,這是死人參熬的湯,你先喝下去。」說著端來一粗瓷碗紅艷艷的湯汁。

白子琪猛一看覺得像血,頓時心頭有些腥潮,早就听靈兒說過爺爺那夜用死人參為自己吊住了命,那時候他昏迷自然不知道這死人參為何物,現在看到這血糊糊的湯汁,真的有些不敢喝。

靈兒雙目灼灼,手托著下巴,「大哥哥,和你商量個事兒,你碗底里喝剩下一點點湯好不好?我的阿淘也需要死人參補一補呢,他也傷筋動骨了。」

「去去去,又來胡鬧——畜生怎麼和人相比呢——」爺爺馬上揮手趕他。

靈兒委屈地咬著下唇,「爺爺這話又錯了,您不是一直教導靈兒說這世上眾生平等嗎,人和畜生是一樣的,都是生命,有時候您甚至還說畜生要比人干淨、純粹得多,因為畜生不會像人一樣偽裝,像人一樣干盡所有能想到的壞事。所以這世上真正最壞的不是各種畜生,而是人。」

白子琪不由得注目去看這個老頭,靈兒這番話只能是出自老人的教導,因為靈兒還沒到能參悟出這麼通透認識的年紀。

白子琪心里大感好奇,僅憑這一番不俗的見解,他覺得這位隱居深山的老人,可能身份要比自己一開始認識到的一個普通鄉野老頭要復雜一些。

見白子琪略微沉思,老人笑了,模了模靈兒腦袋,「你呀就是淘氣,不過話說回來,這回還真得感謝靈兒呢,」目光看向白子琪,「說來慚愧,小老兒為人接骨幾十年,也自詡累積了一些實際經驗,可是面對公子傷勢,我還是有些拿不準,因為據小老兒經驗斷定,公子的骨頭碎裂得厲害,同時還傷了大筋,整條右腿全都青腫,所以我不敢即刻動手接骨,想等待幾天觀察看看,另外我知道有一種治療傷筋的良藥叫接續草,這種藥不好找,小老兒踏遍了無人谷才算勉強采到幾棵,我本打算為你用了接續草等大筋恢復一些,再想辦法接骨,想不到我這孫子趁我不在家竟然偷了我的枯草制湯哄你喝下,等我回來,他已經為你打開斷腿,做了接骨。唉唉,公子不知道,當時差點嚇死小老兒了,這一夜一天小老兒一直在心里盤算,如果公子就這麼活不過來,我也沒有顏面在這世上繼續活下去了——」

他白發索然,神態動情,看樣子內心激動,這兩日確實受盡了內心的熬煎。

白子琪不由得心里動容,自己一個陌生之人,為什麼老人會這麼看重?

靈兒一臉事後僥幸的笑,「嘻嘻,靈兒也不自己哪里來的膽子,為大哥哥下了比狗還多的藥量,這真要是把大哥哥麻死了,看爺爺那著急的樣子,肯定會殺了靈兒。」

會殺了靈兒?白子琪回味這話,心里更驚訝了,孩子是不會撒謊的,從靈兒神態語氣看,當時爺爺采藥回來看到自己昏睡不醒,竟然會十分震怒,自己難道真的就那麼重要,會叫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不顧一切地伸手相救,還精心呵護照顧。

「不過還好,萬幸得很,小靈子這一番胡作非為竟然是歪打正著,做了我不敢做的,我已經看過了,你的碎骨他已經為你續接上去,這孩子真是個傻大膽啊,小老兒干了半輩子這個,至今不敢對病人動刀子,想不到他把在貓狗身上的辦法移到了人身上。這倒是突破了小老兒一個從來不敢嘗試的做法,原來接骨更好的辦法不是隔著皮肉靠模索捏拿,還可以割開傷口,更清楚地進行接續。」

白子琪倒是安靜下來了,心里說靈兒啊靈兒,你這位傻大哥真是有天賦啊,傻大膽加上天賦,你竟然做出了你爺爺不敢嘗試的事情,把你們這個時代的外科手術大大地推進了一步啊。

「死人參,顧名思義,就是像死人腐肉一樣的一種參,這種參極為難得,藥效奇特,可以幫助你這樣的病人很快恢復元氣,固本培元,重回健康。快乘熱喝了吧。」老人指著參碗解釋。

原來這麼難得啊,那自己再不喝就真的顯得不懂事理了,白子琪感激地沖老人一笑,端起碗  就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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