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張知州是真心希望女兒能好起來。
可是,張紫藍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總會有瓜熟蒂落的一天,那時候一個大活孩子生出來,要吃要喝要拉撒還要咧著嘴兒放哭聲,豈不是終究紙里包不住火,總會傳了出去。
有什麼辦法能保住他們母子性命呢?
「你們前後請了多少郎中還記得嗎?」。
啞姑沉吟著問。
秧兒不哭了,爬起來揉著眼窩,「這里有記錄,」說著抱過來一沓子宣紙,「這是每個郎中寫下的診斷,還有開的藥方。」
啞姑一看,這不是昨夜公差送來的那些診斷記錄嗎,原來這里也備著一份。
「前後一共請了大大小小三十五名郎中,算上今天的兩位,一共三十七名。」
秧兒數了數,說。
啞姑傻眼了,數目挺.+du.大,也就是說,已經至少有三十七個人知道知州家女兒的病不是病,只是懷了身子。
就算是最差勁的郎中,只做一個最簡單的診斷——把脈,也能看出這姑娘身體究竟是怎麼回事,更何況張知州請的幾乎都是遠遠近近有名氣的郎中,所以,可以肯定,沒有一個郎中不會看不出這大小姐的問題在哪里。
包括屏風外面那一對兒老情*人,他們自然也該列在其中。
她重新翻看這些記錄,昨夜就看了一些,那時候就奇怪呢,為什麼所有的郎中診斷結果都大同小異,最後下的藥方也差不多,既然都用藥了,可是為什麼這姑娘的病還是沒有好起來呢?
真是絕癥?
更奇怪的是,他們明明說小姐得了不治之癥,用的藥卻不是殺菌消炎抑制病變的藥材,而是一些溫補滋養的常見藥材。
當時她就迷迷糊糊想不通,只是天色太晚,加上身體疲倦,她沒時間細看細想,草草翻了翻就睡了。
現在想起來,其實不難理解。
那些郎中,三十五名齊刷刷說了謊。
誰敢說實話?誰敢告訴知州大人,您的愛女不是病,是懷了身孕?
那不是活膩了自己找死?
病人還是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又是大家閨秀,又是知州大人寄托了厚望的愛女,哪個傻瓜會笨到這樣的程度?
說出來叫知州大人臉面往哪里擱?
張知州顏面掃地,說出實話的郎中自己還有活著的道理?
隨便找一個借口殺你滅口。
所以,沒有人說實話,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說謊。
現在不知道外面徐郎中和柯掌櫃的藥方子開出來如何,是告訴張知州實情,還是和前面那些同行一樣,巧妙地玩一下手段,把病情夸張得無藥可救,卻開出一個不咸不淡的無害方子,等知州大人那里準許了放行,就夾著**飛一般逃離。
難道就沒有一個郎中肯說實話?
在醫患關系日趨緊張的那一個世界,人人都指責說醫生醫德出了問題,其實在這遙遠的年代,郎中已經學會了保護自己,畢竟性命只有一條,這無可厚非。
她無聲地笑了,只是等有一天張知州得知自己竟然被所有的郎中商量好似的騙了,他會不會暴跳如雷,大肆搜捕全梁州府的行醫之人全部殺頭?
如今辦法只有一個,就是打胎。
到了這個月份,屬于孕晚期,打胎已經不現實,危險太大,需要引產。
可是,沒有醫療設備和藥物,這引產術怎麼完成?
不要說開展具體的引產手術,僅僅是產前準備,那些病史像出血史、肝腎疾病史,還有白帶常規化驗、血壓、驗血、尿常規、肝腎功能、胸透、心電圖檢查等,在這樣的環境里連一項都無法完成。
難道就什麼檢查都不做,敢這麼貿然引產?
沒有任何催產素,沒有任何救治設備,這引產就是拿人的性命開玩笑。
弄不好搞成大出血,害死了知州的愛女,自己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連小命兒都給搭進去。
不行,現在引產已經行不通。
可是,難道叫這孩子一輩子在肚子里不要出來?
不,不可能!
得生下來,還要光明正大地生下來,還要讓孩子活下去,長大了活得堂堂正正,和爹娘雙全的孩子一模一樣。
能做到嗎?
她苦惱地搔搔頭。
只是從前的習慣,想不到帶到這里來了,抓撓幾下,一頭秀發被撓亂了。
張紫藍在哀哀地抽泣。
忽然秧兒自己不哭了,爬起來抱住了小姐雙腿,「小姐小姐,奴婢不敢怪你,也不敢怪老爺,奴婢只想求小姐一件事,如今哥哥已死,您就留下這個孩子吧,他可是我們家唯一的骨血了。等生下來奴婢就帶他走,從此在梁州府消失,保證一輩子不給您惹麻煩。」
帶走,從此遠離這里,成為永遠的秘密?
有了!
啞姑忽然一拍膝蓋,站起來。
站起來,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毛躁了,重新坐回去,剛才那喜悅的情緒已經被壓下去大半,變得沉穩如初,「都不要哭了,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你們大家。但是這個辦法我無法做到,需要我的師父徐郎中去做。」
室內頓時死寂。
好像那一對相對哭泣的主僕瞬間石化。
秧兒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抱住了小姐身子,「小姐小姐,她說有救,她說了她有辦法可以救我們!」
張紫藍抹去眼淚,深深磕頭,「妹妹,你就是我的親妹妹,只要能叫我們母子保住性命,我就是後半生做牛做馬也會報道妹妹大恩。」
秧兒一高興眼淚又下來了,俊俏的小臉蛋上掛著淚,卻不忘正事,「要不把你的師父請進來我們商議?」
徐郎中被請進來了。
她掃一眼剛剛坐到炕邊的張紫藍那露在外面的笨重身子,已經猜出是怎麼回事了,目光冷冷掃一眼啞姑,「沒看出來,你不但醫術奇異,還善于攻心啊?」
啞姑站起來虛虛地讓了一下座,早有秧兒搬來繡凳徐郎中坐了。
啞姑淡淡一笑,「徒兒那點道行,和同齡人交流交流還可以,這剩下的重要活兒,還得師父你出面呢。」
伸手指指張紫藍和秧兒,又指指自己和徐郎中本人,嘴巴一努沖外面點頭,「我們這許多人,能不能活命,現在都和師父你緊密相關。」
徐郎中一臉訝異,「我能有那麼大本事?」
啞姑神色平靜,口氣淡然,「能,因為你要見的人不是一般常人,而是這梁州府的主宰。只要你能說動他的心,我們就都能活下去,而且名利雙收,以後的日子會更好。」
(扣群建立了,有興趣的加一下。尤其感謝可愛的洪七公子,她是第一個入群且陪伴我的人,她問了好多問題,問的很有水平和參考價值,所以簡單回答一下︰女主性格為什麼表面沉穩淡定,卻時不時內心獨白時各種豆比?其實這正是考慮到穿越身份的原因,女主穿後還殘留著前世的記憶,為了在那個陌生的古代生存下去並且活得好一點,她必須裝,只有裝得一本正經很冷淡很鎮靜,她才能以十一歲半的身份鎮住所有人,贏得需要的尊重,不然誰會听一個十一歲半又是那樣貧賤出身的童養媳的話?誰又會听從她的安排?其實她是外表很小,內心卻很滄桑,前一世本已成年,又遭遇男友閨蜜的陷害命喪黃泉,這樣的經歷想起了就心痛,對人心和人性的失望,讓她瞬間開悟和滄桑。所以她重生後的外表其實已經不是一個十一歲半小姑娘的神情,而是一個成年人的沉穩和淡定,練達和成熟。同時,她又保留了一些前世的記憶,我們這個時代的女子,要是到了後代,雖然在極力地適應那個時代的一切,但是在內心里,肯定會時不時冒出從前的言詞和思維,而前世的王亞楠是一個開朗活潑心無城府又話癆的人……所以,想想就會明白的……哎呀,不是為了湊數,也不是為了騙你們多花錢,是實在不小心就說多了……我先面壁思過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