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二十九章 徒解不相思

作者 ︰ 妖塔塔

兩日過去了,第三天天剛剛亮的時候,我睜開眼楮有些遲疑。

今天將要給出答案了。

「郡主。」門被推開,站在書房外的人逆光,只能看得清輪廓而分辨不出五官來,他只喊了那麼一聲,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

我從桌子上抬起頭來,方才還是懶洋洋趴在桌子上,一個動作持續一整晚,突然直起腰來,只覺得腰椎實在疼得難受。「什麼事這麼慌張。」

「又出事了。」從行宮趕過來的侍衛驚慌失措的說。

又出事了。

行宮出現了第二具尸體,這一次死的依舊是西夷的人,不過卻是那位尚書大人身邊的貼身侍衛,還是遭人從頸後勒死,不過這一次卻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被吊在了行宮院子正中的老槐樹上。

我趕到的時候,霍鈺已經在了,他看向我,眼神里同樣*是絕望。

先前的一具女尸,我們都將懷疑重點放在了她月復中的孩子身上,一心在猜測是何人要除掉她和她的孩子,但是這一次,第二具尸體的出現,使真相再一次陷入絕境。到底是我們一開始調查的方向就錯了,還是有人故意在擾亂我們。

霍鈺趁著宮黎驗尸,不動聲色的走到我面前,在與我交換了眼神之後,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想我明白他要說什麼。

「哼,三日期限剛到,我西夷侍女被殺一事還未查明,現在連侍衛都讓人殺死了,是否有人特意針對我西夷,非要讓我這條老命放在這里不可!」尚書大人更加張狂,不難猜出西夷先後兩個人死在了行宮里,讓這老頭開始慌了。

「爹,我們回西夷吧。」尚書家的公子儼然沉不住氣了。

「霍鈺,調遣精兵嚴守行宮。」我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有些缺氧,實在沒有頭緒又莫名的增添了太多的壓力。「你跟我輪流駐守。」

「是。」霍鈺低下頭應聲。

到底會是誰,可以在行宮內肆意殺人呢。行宮是由我軍營里訓練最精銳的部分士兵把守,誰可以突破層層包圍,在行宮里不露聲色的殺了這兩個人呢。皇甫宣到底知道什麼?

「啊!」我借酒意撒潑,掀了桌子,一個踉蹌險些沒站住腳,胸口透著比室外還要冷的寒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恍惚間,我像是看到了宇文政推門走了進來。

他不顧我的敵視,淡然坐下。「也許你只是忽略了某些東西,能把這一切串聯在一起的關系。」

我猛地醒了過來,四周空無一人。

桌子仍然掀翻在地,我跌倒在一旁竟然狼狽得昏睡過去。

心中有些說不清楚的苦澀與失落,我都快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子了,卻在最無助的時候,還是想他,想來是深山里的那兩年相伴修行,在心里已經習慣性的將他當做依靠了吧。

「客官慢走。」小二在我身後喊了一聲。

走出酒館,天已經黑了下來,寒風刺骨,不禁伸手抽動了下披肩。

「我們好像很有緣。」

溫婉可人的女聲,听起來很是舒服,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了。我道,「不經意的偶遇是緣分,刻意安排的偶遇在人為。」

她並不因為我的這番話而惱怒,偏巧帶著盈盈笑意。「郡主不像是個會買醉的客人,不知是遇上了什麼樣的煩心事,而我是否有幸能成為聆听的人呢。」

我這才轉過頭去打量她,她披著厚重的披風,由那個小丫頭攙扶著,也像是剛從酒館里走出來的。「會打擾你麼?」

沈衣搖了搖頭,微微偏過頭對小丫頭說,「莫兒,你先回去告訴媽媽,我陪郡主走一走,晚些回去。」

「是。」被稱為莫兒的小丫頭極規矩,她低著頭回話,沒有半分怯懦。

「沈衣,你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那簡短的一句話,雖然平常,但是很有份量,她說明自己的行為,看起來很恭謹,將郡主搬出來又不容得拒絕,能在片刻之內就有如此心思的女人,一定是極其睿智的。

「將軍近來,心情很不好。」看著莫兒遠去的背影,沈衣的語氣里帶著不甚明顯的失落。「我只是想看看,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

嗯。我點了點頭,引她向前慢慢走去,邊走邊說道,「西夷侍女的死我們還未查出真凶是誰,如今行宮再出命案,死的還是西夷的人,我們現在承受的壓力很大,太後壽宴在即,後續還會有賓客慢慢抵達,案子再不破,只怕天下人都會恥笑浪得虛名的昭華郡主了。」

「那你呢?」她淡淡地說,語氣間有一些讓人心疼的柔弱,她雙目直視前方,話卻說進了我心里。「你怕天下人的恥笑嗎?還是你怕後續會抵達的賓客里,有可能是你無法承受的人,目睹你的無助。」

心跳不自覺的漏了節拍,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阿音,」她側過頭來,帶著明媚的笑容,暖暖地說,「我比你大一些,你介意我這麼喊你麼。」

莫名的親切讓我很是受用,搖了搖頭。

「未見你時,我听過他說起很多你的事,」沈衣轉過頭去,慢慢走,慢慢說,「也許你並不知道,對于霍將軍來說,你曾是他的崇拜,他的童年,是听著老將軍講著同你一起出征作戰的故事長大的。他與你第一次出征前,特別來找我,他讓我看看他的盔甲,又問我這麼跟你打招呼好不好,那麼跟你問候好不好。後來,你們越來越熟,他在我面前說你說得越來越多,我心里曾經很不是個滋味,我甚至很害怕,你會搶走他。」

我有些愕然,這些我真的不知道,第一次出征時,我是特別欽點了霍鈺,只因為我認識他的父親,理所當然的認定了虎父無犬子。

「可是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放心了。」我只能看見她的側臉,那笑容里洋溢著慢慢的幸福,似乎她每一次說起霍鈺,都是這樣的表情。

我也笑了,「因為你知道,我不如你了吧。」

她听我這麼說,倒有幾分驚訝,搖了搖頭繼續說,「因為我在你眼底,看到一份放不下的深情,你將一個人深藏在心里,怎會注意到其他人呢。」

我嚇了一跳,慌忙想要裝得淡定去掩飾一下。

「卻是那樣一個心有執念的你,打消了我對你的擔心,我們很像,心里都放了一個不可能的人,卻還是苦苦掙扎在騙自己。所以那首長相思,也只有你听得懂罷了。」她漸而有些失落,我隱約听出,似乎那首長相思,該懂的人沒有懂。

可我正巧記得那一日,霍鈺的神色,我以為他是听懂了的。

「曾經听說昭華郡主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可以說是舉世無雙的奇女子。可是若連這種案子都難住你了,那麼指望著你,希望你能完成他們心願的那些人,又該如何呢?」沈衣如同話中有話,她像是在刻意點醒我一樣,沒有要隱藏的意思,直言不諱的說道。

我明白了那話里的意思,「你是刻意在等我的。你有事需要我幫你,是不是。」

酒館外的偶遇,果然是人為,沈衣如我印象里的一樣,是個聰明絕對的女子,可是她唯一錯的,就是高估了我,現在的我毫無戰斗力,只想平穩的過日子,守住東伏,守住寧王府,找到阿凝。

心里放了一個不可能的人,守著一個回不去的過去,必須背負曾經造的孽債,用我的一輩子去還這個債,我已經無力再去跟命運斗什麼了。

她凝視著我的那雙眼楮,發覺到了我的逃避。

「沈衣願終生為奴為婢,求郡主為沈衣解開當年的真相。」她猛地跪在了我的眼前,語氣里極是決絕。

早春的天氣,沒有迎來預期的溫暖,這一夜的樂堯城,天降大雪。

這一夜的夢里,翻來覆去都是心疼,我夢見滿城煙火,送別了我的生父,驀然回首听聞身後那一句陛下歸天了,那一刻的心口里滿滿是自責的酸疼,和無助。那一夜的伏宮,徹底給我上了一堂課,這世間陪在身邊的,都是欺騙。

年幼的伏昂哭著抱著我的腿,他喊著,阿姐,阿姐。

兵戎分據,我終于看見了我最想見的人,他坐在敵軍中間的馬車里,指揮北韶大軍攻城,那撞向城門的巨大聲響,至今還回響在耳邊,成為夜半醒來再也無法言語的痛。

我曾經沒什麼怕的,可是我現在真的怕了。

我斗不過命運,我不想斗了。

「怎麼樣了。」听到有人在房里問道。

「折騰了一夜,又燒了快一天,才剛剛才算退了燒。」李姨娘說著,取下我額頭的帕子,浸在水中泡了泡,疊好又搭在了我額頭上,很是心疼,「別看她再怎麼逞強,也終歸是個女孩子,這接二連三的出事,她全攬在自己身上,怎麼扛得住。」

我想睜開雙眼,眼瞼灼熱地十分難受,迷迷糊糊間睜了一條縫,平躺在榻上久了也很不舒服,掙扎著側了側身。「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再睡一會兒吧。」李姨娘將我扶起,半倚在床邊。「才剛剛退燒,別亂動。」

「行宮那邊有消息了麼。」我迫不及待的問。

「還沒。」李姨娘剛要說什麼,眼見我掙扎著要起來,「你要去哪兒?」

「去行宮。」我想我大概知道了我遺漏了什麼線索,而這個線索今天晚上將會再一次出現。沈衣的出現,或者是認為,或者是天意,可是她的出現已經為我解開了一部分的疑惑。

夜半三更,行宮的燈火寥寥,我剛到行宮門口,才與門口的守衛打了個照面,還未來得及問候今日情況,就眼見著黑暗處飛入一個無聲的黑影。

「有刺客!集合侍衛捉拿刺客!」我丟下一句話,匆忙追進了院中。

黑影在前面拼命跑,我在後面全力追。

「郡主,死人了!」侍衛在院中忽然大喊了一聲。

那黑影和我都不約而同停了一下。

我心中一慌,心想壞了,還是慢了他一步,大步欲追上。

他引著我一直跑,越過行宮的牆還在跑,已經不知道跑出去了多遠,直到甩開了行宮侍衛,他猛地站定赫然回過頭來。

滿目殺氣。

他大可以繼續跑,我高燒剛退,渾身無力,已經快要追不上了,他卻這個時候停了下來,顯然,他的目標變了。

我只驚覺眼前銀光一閃,習慣性的後退半步險些躲開。

不是刀,不是劍!

那是什麼武器我從來沒見過,就像是一個箍在手上的爪子一樣。

他忽而俯身,兩只手上,是 亮的鐵爪。

「你是誰?」我迫于銀光刺目,只得半眯起眼楮來,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未說話,已經直直沖了上來。

我習慣性的伸手,卻不由一怔,出來的急,甚至沒有帶武器。這個本能的動作又很陌生,我已經快要忘記,我曾經擁有過一把劍。

伸手去搏他揮來的右臂,兩臂相撞,因我二人此刻距離極近,我听得見那聲他吞進喉嚨里的痛嚎。

半仰向後,避過他揮過來的另一只爪子。

「郡主!」霍鈺趕來,遠遠大喝一聲。

黑衣人一驚。

我未有遲疑,從腰間抽出短匕首直接劃過他的右臂。

他吃痛,卻來不及迎戰,一個躍身跑了。

霍鈺要追,卻被我攔住。我將匕首收好,藏在衣服下。「不用追了。」

「他不是凶手麼?」霍鈺很疑惑。

「我們先去看看,行宮里的第三個死者。」我率先轉身。「如果死的人是我剛巧猜中的人,那麼這個凶手是誰,我已經猜出來了。」

「猜?!」霍鈺倒是挺驚訝的,他不信我如此草率。

剛剛寂靜一片的行宮,此時已經熱鬧非常了,熙熙攘攘的一片。借由侍衛開路,我跟霍鈺才得以走進人群中心。

「可是你猜中的人?」霍鈺看著放在地上男尸,神色晦暗的問。

「巧了,正是他。」我看著尚書大人的尸體放在地上,尚書家的那位公子正抱著他父親的尸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對霍鈺身後的侍衛說,「派人去請太後,稟告她西夷的尚書大人遇害了。」又對霍鈺說,「請宮師傅和沈衣姑娘來吧。」

霍鈺垂目,他俯身的一瞬間,我卻听見他幽幽說道,「當真解了?」

當真解了?我不禁笑著點了點頭,直到在酒館外正巧踫見沈衣之前,我對這接連的命案一點頭緒都沒有,但是沈衣的出現,她說的那些話,讓我再度想起了在遇見她之前,我夢里宇文政說的那句話。

也許你只是忽略了某些東西,能把這一切串聯在一起的關系。

而現在,我已經想明白了。

lt;ahref=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盛世鳳遺昭華紀最新章節 | 盛世鳳遺昭華紀全文閱讀 | 盛世鳳遺昭華紀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