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三十九章 深牢鎖青黛

作者 ︰ 妖塔塔

「阿姐,你為何要這樣做!」

「郡主竟然放宇文太子回了北韶,日後我東伏必亡此舉!」

「阿姐,你是故意的嗎?故意騙我,要放走宇文政的嗎?」。

「昭華郡主一世英名,兩次背叛東伏,實在是應了那句,禍起孤星。」

「宇文政是我放走的,明月樓的老板娘是我殺的,與霍鈺沒關系,我嫁禍霍鈺,妄圖兵權,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那一日,我被押解上殿,當著滿朝文武,認下了一切的罪名。

伏昂眼底的恨,眾人眼底的幸災樂禍,我全部都看到了,卻再也無意去爭辯什麼,昭華郡主能有今日,是多少人希望如此的啊,多少人等著我有朝一日成為階下囚任人發配,卻不曾想,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三個月了,我被關在天牢里已經=.==三個月了,當眾將所有的罪認下,即使伏昂有意保我,也無可奈何,他可以力押群臣留我一條命已經實在難得了。這終日不見陽光的天牢里,我僅憑著那一天送來的兩頓飯來推斷我被關了多久。

眾人的指責仍然在耳邊不時回響。

日復一日,我在等著北韶攻城的消息,或者說,一旦宇文政發兵,我將在天牢自己了斷,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伏家的天下毀在我手里,也不希望我活著的消息成為他奪取天下的負擔。

可是,沒有。一天,又一天,都沒有消息。

「當日你軟禁哀家的時候,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也會遭此命運。」一盆冷水毫無防備的朝我潑來,將我從昏昏欲睡的掙扎中喚醒。

我雙手被縛在架子上,本已經狼狽至極,這一盆冷水的侵襲,使原本就已經很單薄的我更加畏懼寒冷,我抬起頭,去看向那坐在我面前,對于周遭環境很是嫌棄的人,「伏音自作孽得今日報應,不求陛下諒解,太後還能顧及故人之情來看望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哼。」太後冷哼一聲,笑得格外滲人,「伏音啊,人人都說你聰明,說你賢德,文武兼備舉世無雙,如今這階下囚的滋味,不好受吧。」

「人生在世,誰能一路無虞,有起自有伏,盛極自然衰,伏音認命。」

「你知道你輸在哪兒了嗎?」。她緩緩起身,走到我面前。「你以為你的本事當真那麼了不得?不是!你不過是仗著先帝和陛下的寵信才能為所欲為!可你卻接連負了他們!負了唯一可以幫你的人。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呢。」

我被吊著實在難受,胳膊有些失去知覺,試著動了動毫無反應,也就沒理會她自顧自說的那些。

「昂兒是哀家的孩子,哀家為他受盡了苦楚,他卻更信你。」太後氣得咬牙切齒,似乎每每想起這些,她都恨不得親手殺了我。「那一日,昂兒哭著跑到哀家跟前,他問哀家該怎麼辦!你說,哀家要怎麼辦?」

要怎麼辦?難道不是一早就設計好的了嗎,這個宮廷之中,本就沒有什麼感情,無非是誰一步一步設計得更好一些,我以為我將她困在了慶陽宮,還在好奇為何她如此好對付的時候,她卻趁我放松之際,在慶陽宮中下了這麼大的一盤棋。

她利用伏昂的擔心,讓伏昂試探我,卻還霍將軍陷入困境。趁我在霍將軍和沈衣落難之際手足無措,與宇文政走得稍近些,挑撥伏昂懷疑我,意圖設計宇文政,「其實,你根本沒想過對付宇文政,你讓伏昂意圖擒拿宇文政,不過是想亂了我的分寸,趁機奪回你的勢力,你要對付的人,其實本來就是我。」

我被困在天牢的這些日子里,也想通了。宇文政既然察覺了一切,不可能不知道太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他卻沒有提醒過我,卻在最後時給了我選擇,他問我要不要跟他回北韶,其實根本沒有退路,他故意將我逼到這一步,或者說,他正巧利用了太後的設計,讓我在東伏無可立足,他自以為我會接下他跑來的橄欖枝,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吧。

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了,現在的她特別得意,「伏音,你在等什麼?還在等那位宇文太子來救你嗎?你在等他北韶的兵馬攻進樂堯城,然後會將你從天牢里放出來對不對。」

我在等他嗎?我如果在等他,當時又為何不跟他走呢?

「可惜,北韶並未對東伏直接宣戰,而是選擇了進攻西夷,你說,他是不是不管你了。」太後說這些時很刻意,她更像是在試探我。

避過東伏,而進攻西夷,宇文政是刻意的,他是否猜到了,我已經打定主意,北韶攻城便自盡呢,他從西夷下手,勢必是向太後宣示危機。而以宇文政的心思,他這麼做,並不是要告知衛太後,而是要通過衛太後來告訴我,衛太後應該只是懷疑宇文政攻打西夷的目的,不敢冒然除掉我,因為猜不透才來試探我。

可是宇文政這麼做,我能猜到的唯一理由,是他在告訴我,活下去。

「東伏已經聯手西夷,共同對抗北韶。」她已經懶得去掩飾她的得意,那華麗的服飾與這破落的天牢實在不相稱,「多虧了你,更加堅定了昂兒要對付北韶的心思,可惜啊,如果是你帶兵共同對抗北韶,大概還能猜出宇文太子的幾分心思,那會更有趣。」

原來,她是想告訴我,東伏聯手西夷共同抗擊北韶的進攻,霍婷帶兵上了戰場,「即使是聯手西夷,但是如果對東伏有利,我又何必因為西夷而與霍將軍心存芥蒂,霍鈺是個好將軍,即使他獨自帶兵也可以做出最好的判斷,我相信他。」

「是麼?你的心還真大,不過有人要見你,哀家就帶了她來。」她轉身,向外走去,吩咐等候在門外的侍女,「哀家累了,扶哀家回宮吧,帶沈姑娘進來與郡主敘敘舊,也算是哀家照顧郡主了。」

沈衣?

正在我遲疑的時候,沈衣與太後擦肩而過走了進來,她對著太後本是欠身而過,卻在抬起頭看到我的時候,眼神里瞬間滿是詫異。「你怎麼會」

「無妨。」初被她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模樣,被綁在架子上吊著,還有幾分心有余悸,可是身上的傷痕無從掩飾,我也只得尷尬地笑笑,佯裝無所謂,「太後恨透了我,得到這麼好的機會,她怎會放過折磨我。」

「可是」沈衣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是話沒說完,自然她也明了答案的,嘆了口氣繼續說,「莫兒在太後跟前為我說了些好話,太後思女心切,也算是待我不薄。」

「嗯。」我大概能猜得到,沈衣獨自將太後的私生女帶大,也算是她們母女的恩人了,她會答應讓沈衣來看我,恐怕也是希望我的昔日故人可以看到我如今落魄的樣子吧。「你們還好嗎?」。

沈衣點了點頭,「明月樓的事之後,我沒有再回去,太後接我進了宮,留在宮里做御醫,她有意促成我和霍將軍的事。可是我們都沒有想到,你會」

「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因我而起,你們不必自責,害你們牽連險些遭罪,我才是愧疚得很,她有意做和事老,霍將軍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你若無怨就答應了吧,對你二人來說,都是一個成全。」太後並不是放心沈衣,而是當今局勢之下,她必須先拉攏霍將軍。

「阿音。」沈衣又這麼叫我,上一次她這麼稱呼我時,是拜托我答應她一件事。「要不要,我們想辦法幫你求求情,陛下很在乎你,他一定會放你出來的,我們都知道,那件事你是無辜的。」

「不要。」我斷然拒絕,「你要記住,宇文政是我放走的,明月樓的老板娘是我殺的,如今你身在伏宮,不可再對這件事有所懷疑,更不能對任何人因我的事而求情,免遭牽連,太後讓你留在伏宮,更是為了牽制霍將軍,你萬萬不能連累了他。」

「那陛下呢」沈衣其實也明白這一些。

「小昂是我弟弟,永遠都是我弟弟。」他永遠都是,無論他做了什麼,畢竟是因為我而使他產生懷疑,是因為我一個人放不下,險些害了伏昂走錯一步,伏昂將他父皇的遺命奉為聖諭,我寧肯希望他因為東伏是亡在我手里而恨我,也不希望他因為東伏亡在他手里而恨他自己。

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伏昂將我關進了天牢,從沒來看過我一次,也正如我的願了,時至今日,我已經不知道如果再看到他該說什麼好了。

「阿音,你好像明明知道一切,卻自己落入了陷阱。」沈衣很是疑惑,或是同情我眼下的遭遇。「霍將軍也說過,以你的聰慧絕非常人,可為何你卻甘心如此被人糟踐。」

「人各有命。」我有些擔心,沈衣對我的困境耿耿于懷,她雖然清楚該怎樣做才不會令霍婷遭人設計,但這如同隱患。「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霍將軍,帶兵在外稍有不慎就容易遭人所陷害,我不在,就只有你可以救她。太後眼下自覺虧欠了莫兒,定是有心要彌補,你大可以利用她這樣的心態護得霍將軍一時周全,切記,她此行絕不可以是得勝歸來,唯有避得一時才可保全性命。」

「阿音」沈衣神色暗淡,她看起來消瘦了很多。

「我在這雖然受些折磨,卻也不至于送了命,你們不要管我,伏昂不會讓我死的,太後也不會如此便宜了我。」我了解伏昂,也了解太後,眼下唯有讓她們獨善其身才有可能保全性命。「回去吧。」

好好活下去,比什麼都重要。我當初生無可念,放走了宇文政,只一心等著國破家亡之際自盡以報東伏,這是困在天牢這些日子,卻是生不如死。

每每昏死過去,夢中最怕見到的人,就是東伏先帝。我怕回憶曾經,也怕舊事重演,這不見天日的深牢,我終于明白,他要關寧王一輩子才是一種最殘忍的懲罰,可即便如此,我也再不想回憶韶宮里的短暫歲月,那一個人走不到盡頭的長廊,比起深牢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吃飯吧。」牢頭將籃子里的碗扔到我腳下,解開了我困在我手腕上的鐵鐐,原本已經失去氣力的我全然靠著鐵鐐吊著,這突然間的松開,我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狼狽不堪。

「今天,有前線的消息了嗎?」。我身體里的力量在快速消耗著,我能察覺到自己現在越來越虛弱,只是想知道,霍婷帶兵迎戰北韶是生是死。

「哼。」牢頭不禁冷笑,「還當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昭華郡主呢!前線關你什麼事啊,你要是當真在乎,怎麼會犯下通敵賣國的重罪啊。」

幸好,她每每有心情挖苦我兩句,就是說明東伏在前線還並未吃敗仗。

沈衣究竟能不能把我的話帶給霍婷呢?

東伏雖然與西夷在太後的一手策劃下成功結盟,共同抗擊北韶,西夷迎戰北韶一再吃敗仗,北韶卻像是故意牽制東伏一樣,僅以幾千人就將東伏的士兵困住,而主攻西夷,霍婷雖然算不到宇文政的前面,可是她的反應很快,可以及時作出行軍調整,即便如此雖然幾次都是勝了,卻實在難以啟齒。

我在擔心,有一天宇文政會改變主攻矛頭,他又何嘗不是在通過此舉來威脅我,他是在說,他可以困住東伏,也可以主攻東伏。

可是,他的心思,其他人猜不透。霍婷如果不能及時從這場沒有結果的戰爭中抽身出來,我只怕,要算計她的人,不是宇文政,而是太後。

好冷。

天牢里極冷,不見天日是一回事兒,更何況在這樣的天氣里,衣衫單薄,僅以稻草實在難以取暖,早前的兩天里我只是輕微有些感染風寒,而到了今日,只覺得腦袋格外沉重,渾身刺痛難忍。

這樣下去,恐怕等不到宇文政攻進城的那日,我就已經命喪天牢了。

我以為我死定了,卻在幾日後昏昏沉沉中醒過來時,看到了沈衣,她見我醒過來終于松了一口氣,「感覺怎麼樣?還有哪兒覺得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麼,卻因喉嚨的干啞發不出聲音。

「你放心。」沈衣似乎看出了我的焦急,急忙解釋,「因太後派人出訪南埕求助南埕國君聯盟,南埕國君雖然只是談話中提及了你,太後擔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你如果出事會使南埕拒絕聯盟,所以听聞你病重讓我來照顧。」

原來是這樣。

「南埕國君既然提到了你,是否已經知道了你眼下的情況呢?他為何不直言讓太後將你放出來。」沈衣似是不解。

皇甫宣那個人,淡薄人情世故,他深知如果說起太後是一定會放過我,但是也因此會落入太後的設計,不得不加入抗擊北韶的聯盟中,如今局勢,仍是北韶佔據上風,他沒理由在這時候得罪宇文政。

「對了,霍將軍打了勝仗,近日將返回樂堯了。」沈衣心有余悸,可是提到霍婷將回來,她眼底仍然是慶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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