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孝欽經過一路顛簸,又被那幾個小混混帶到一間廢棄的舊廠房。這一路上他都被蒙著眼楮,只能隱約感到天亮天暗的變化,地勢凹凸不平的變化,方向的變化。
在那些人偷襲他之後,他被綁在一輛面包車里,他似乎听到他們口中,不停的提到凌志的名字。
他的心里也明白了幾分,想必是凌志找來的人,迫使他和凌芊芊分手吧。
本想反抗,再教育這幾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番,可到頭來還是忍住了……他知道,凌志一定會出現,他也有種隱隱的預感,凌芊芊一定會來找到他。
那幾個人粗魯的推搡,把他推倒在舊廠房里,他的鼻子和口中,四處都粘著干燥的混凝土的氣味。
「喂,你給我老實點!」這听起來是那個領頭人的聲音,「告訴你,我們大哥正往這邊趕,最後到底該怎麼發落你,還ˋ是他說了算!你小子別想耍什麼花招,乖乖在這待著!」
樊孝欽只覺得好笑,嘴角冷冷地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你笑什麼?」領頭人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莫大恥辱,上前就在他背上重重踩了一腳。
樊孝欽強壓住心頭怒火,這個時候宜靜不宜動,況且他又是被人綁著,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定然佔不到便宜。
他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忍耐到凌志出現的那一刻。那時候他可以好好問問,為什麼要千方百計阻礙他和凌芊芊相愛。那時候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告訴他,凌芊芊這個女人,他樊孝欽要定了!
他正想著,那幾個人的拳腳卻像冰雹一般 里啪啦落下來。他勉強撐起身子又被踢倒,臉似乎一直都貼在地上。他能感受到那些尖銳的小石子在他皮膚上摩擦的痛楚。
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樣被人羞辱!
樊孝欽剛要反擊,那幾個人卻停了手,電話鈴聲一遍遍響起,領頭人的聲音瞬間變的柔和諂媚。「……嗯,是是……人已經帶過來了,放心吧大哥,他跑不了……哈哈,快被我們打成殘廢了!」
樊孝欽的口中滲著濃濃的血腥的味道。
他隨意吐了一口,總算可以直起身子喘口氣,後背卻又不知挨了誰的一腳。
「我們大哥這就過來了!」他听到那些人的奸笑,「到時候看他怎麼收拾你!」
……
凌芊芊驚叫一聲醒過來,四周都是死寂的白。
她揉揉腦袋,心跳的厲害,小小心髒的慌亂節奏,像是要從口中蹦出來。
「醒啦?」沈瑤輕輕走來,遞給她水和藥,「喏,快吃了吧!醫生說你這是車禍的後遺癥,不能受太大刺激……你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到從前的樣子,情緒一激動,就容易暈倒。」
凌芊芊定定神,腦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她猛的抓住沈瑤的手,從沈瑤那驚恐的表情她能猜出來,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猙獰。
「我不能受刺激……那麼樊孝欽豈不是更不能受刺激啊!」她捶打著床尖叫著,「你們到底把他帶哪去了?他受了刺激,豈不是要比我情況更嚴重!我只是暈倒而已……那他……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凌芊芊,你瘋了!」沈瑤費了好大力氣才抽出自己的手,莫名其妙看著她,一肚子怒氣,「你……你到現在還想著樊孝欽!你搞沒搞錯?」
「在你哥的辦公室里你差點跟我動刀子!」沈瑤把那把小刻刀扔在她眼前,「干嘛?想殺了我?行啊,給你個動手的機會!不過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告訴你樊孝欽到底在哪!你……你就斷了對他的念頭吧!」
凌芊芊出人意料的沒有沖她大喊大叫,愣愣的盯著那把小刻刀,淚水從眼角不停的滾落。
她想起了剛才那個夢,夢里樊孝欽被人打的滿身是血,跪在地上苟延殘喘,旁邊是凌志得意的笑容。
她狠狠甩甩頭,用力捂著耳朵,從心底發出的那聲悲慟,像是沖破胸腔的哀鳴。
沈瑤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她坐在她床邊,想安慰她幾句,卻見她迅速拿起那把小刀。沈瑤一驚,連忙站起身,然而那明晃晃的刀尖對準的卻不是她。
那鋒利的刀刃,被凌芊芊一橫,正好跟手腕上的動脈呈垂直線……
「凌芊芊你干什麼!」沈瑤被驚出一身冷汗,她寧可那把刀依然對著自己。
凌芊芊面無表情,只是冷漠淡然的看向她,口中重復著同一句話︰「你們到底把他帶到哪去了?」
沈瑤一時間愣住,眼看那刀子漸漸往她手腕里陷,一絲血印悄然出現在她白女敕如玉的手腕上。
「你……你冷靜一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你們背著我干的好事!現在樊孝欽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芊芊……」沈瑤急出了眼淚,「樊孝欽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是!」
「可我們說了他好多缺點,他的爸爸當年還害死你爸爸……」
「沈瑤!把你知道的統統告訴我!」
「你听我說完啊……」
「告訴我他到底在哪!」
凌芊芊尖叫著,樣子甚至比在辦公室的時候還要歇斯底里。
沈瑤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眼前的凌芊芊,不再是她從小認識的那個名媛淑女,不再是即使落難也永遠保持高貴的優雅公主。
她已經成了一個十足的潑婦,「樊孝欽」三個字,力量大到足可以改變她的一生。
沈瑤嘆了一口氣,嘴巴長了幾次,還是無奈的擠出一絲聲音︰「凌志哥哥說……要把樊孝欽綁到別的城市去,應該是在青城那一帶,因為他要我幫他訂機票……」
凌芊芊觸電似的從床上彈起來,發瘋一樣沖出病房。
手上的針被她三兩下拔掉,掛吊瓶的桿子被她拽到,滿屋子彌漫著藥水的氣味。
……
樊孝欽听到幾人打呼嚕的聲音,空氣有稍許寒涼,他猜現在應該是午夜時分。
雖然蒙著眼楮,他依然能模索到周圍有些硬硬的小石子,悄悄抓一個在手中,不知不覺就磨斷了反綁著雙手的繩子。
呼嚕聲還在繼續,他並沒急著摘下眼罩,而是靜靜等待他們下一步的動作。他想,是時候與凌志正面說明一切了。
他听到沉重的腳步聲慢慢踏進這個地方,听到那幾個人慌亂的站起來,能想象得到他們困的睜不開眼卻又不得不低頭哈腰的樣子。
他輕蔑的一笑,眼前蒙著的黑布被人粗魯的扯掉。周圍還是一片漆黑,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的神情在此刻無比凝重。
他對上了凌志的眼楮,看到了里面的殺機。
「樊孝欽……」凌志得意的笑著,拍拍他的頭,「是不是沒有想到終有一天你會落在我的手上?哦……對了,你……」
他夸張的比劃著,用手指指腦袋,嘲諷的笑著,「你應該記不起來我是誰了,對吧?你這個失憶的家伙……那輛大卡車怎麼沒有把你撞死撞殘,偏偏只撞壞了腦袋呢!」
樊孝欽眯起眼楮,眼前這個男人看樣子似乎還不知道他裝失憶的事情。
凌志笑的越發放肆起來,「樊孝欽,別這麼看著我!想不起從前的事情,我知道,這很痛苦!不過沒關系,我就是幫你解決這種痛苦的!」
樊孝欽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麼?」
凌志瞪著他,嘴角在顫抖,手緊緊的握成了拳。
就是這個男人,他的爸爸害死了他們的爸爸,他還妄圖霸佔他的妹妹……
凌志狠狠咬著牙,樊孝欽似乎能听到硌硌的響聲,能看到他下顎起伏不平。
他應該是凌家最恨樊肅的那個人,當年還不到十二歲的他,親眼看到樊肅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凌志猛的揪起樊孝欽的衣領,又重重把他推倒在地。他想,若不趁這個失憶的機會給他點教訓,還要得到何時呢?
他向身邊那幾個小混混使了眼色,樊孝欽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石塊砸中,劈劈啪啪拳腳相加。他口里血腥的味道越來越濃。
他卻不準備還手,如果這真的是他們樊家該還的債,為了凌芊芊,他願意賠上這條命。
「廢物,卑鄙小人!」凌志越罵越來氣,樊孝欽的不還手,讓他更加惱怒……他是在看不起他嗎?從小就這樣,從小樊孝欽就比他生的高大結實,從小樊孝欽與人打仗總是那個勝利者……從小,他就嫉妒的眼紅。
而現在,即使樊孝欽失憶了,卻也能輕易勾出他這股隱忍了十幾年的妒意。
凌志下手越來越重,樊孝欽臉上出現了青青紫紫的斑塊。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和臉上流下的汗水混在一起,滾進他的嘴里,又咸澀又血腥的氣息,讓他差點嘔吐出來。
樊孝欽的耳朵被他的拳頭擊中,頓時嗡嗡作響。世界變成了一個熱鬧的馬蜂窩,而凌志就是那個蜂王,用最惡毒的針刺向他最軟弱的地方。
他的軟肋,當然就是凌芊芊。
他耳朵里嘈雜一片,卻無比清晰的听到凌志的怒吼︰「你就在這里自生自滅吧!我再也不允許你接近芊芊!永遠都不許!」
他癱軟在地上,翻過身躺著,看見夜空明朗,繁星點點。
他突然想起和凌芊芊在山頂數星星的時光,嘴角翹起,撕扯的臉上肌肉一陣陣的痛。
然而竟听到一個柔弱的聲音順著這個方向傳來︰「大哥!你在干什麼?」
樊孝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畢竟耳朵里還是嗡嗡的響。他勉強撐起頭,沒堅持幾秒鐘,又重重躺回地上。
他笑起來,自己難道思念成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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