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瑤狠狠瞪了安澈一眼,像是老鷹捉小雞的游戲里那只護著小雞的老母雞,連拖帶拽的把凌芊芊帶離了那間畫廊。
一路上凌芊芊一言不發,低著頭,踢路邊的小石子。
一顆小石子滾進鞋子里,硌到她的腳後跟,一股麻麻的痛感從那一點傳來,竟一擊即中她的心房。
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眼淚像是雨季時汩汩向外冒的泉水,把剛剛憋的一肚子委屈統統沖刷出來。
「怎麼了?」沈瑤隨她一起在馬路沿坐下,擔心的模模她的後背,「出什麼事了?安澈跟你說什麼了嗎?」。
她不說話,沈瑤越發擔憂起來,恨恨的罵道︰「我就知道那個王八蛋沒安什麼好心!芊芊,你就不該去他哪里賣畫!這種人,你不該和他再有來往了!」
凌芊芊抬起淚眼,眼中疑惑像兩團化不開的濃雲。「()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該和他有來往’?」
沈瑤這時候卻變的吞吞吐吐起來,目光也躲躲閃閃。
「哦,對了……」她轉移話題,「樊孝欽回來了嗎?」。
凌芊芊搖搖頭。
「你不是說那天你在酒吧里遇險,是他把你救了嗎?他把你帶回你們原先的家……」沈瑤笑著拿胳膊肘踫了踫她,「難道你們就沒發生點什麼?」
「你說什麼啊……」凌芊芊臉頰微微發紅,「什麼也沒發生。」
「他……居然忍得住?」
凌芊芊無奈的瞥她一眼,抿抿嘴︰「那個時候……安澈來電話了。」
沈瑤一拍腿,大叫起來︰「又是這個倒霉蛋!他怎麼這麼陰魂不散啊,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他偏偏這個時候又出現了!」
「對了,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凌芊芊嚴肅的看著她︰「到底是什麼事情?怎麼你們一個個對我和那個安澈的關系諱莫如深的樣子?就連敏敏跟我談起這件事來也是遮遮掩掩的!」
沈瑤低頭沉默不語,一股悶氣突然在凌芊芊身體里竄來竄去。她托著腮,頭歪到一邊,氣鼓鼓的說︰「你們全都瞞著我,什麼也不告訴我……拜托!那是我的過去!我有權利要回屬于我的記憶吧?」
「現在我不光丟了記憶,樊孝欽也不回來……你還什麼都不告訴我,剛剛安澈又那樣說……」
「他哪樣說?」沈瑤突然警覺起來,「他告訴你什麼了?凌芊芊,我警告你哦,無論他說了什麼,你都不能告訴樊孝欽!」
凌芊芊咬著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握住沈瑤的手,指尖冰冷,手心里泌出一層冷汗。
「沈瑤……」她的聲音哽咽,透著幾分委屈,「你實話告訴我,我以前是個很放蕩的女人嗎?認識樊孝欽之前,我是不是很不檢點?」
「你怎麼這麼問?」
「因為安澈就是這樣說的!」她面色凝重,眼里聚集著對過去一無所知的憂傷,「他總是說‘那晚’‘那晚’!到底是‘哪晚’?我猜他的意思,就是……」
「芊芊!」沈瑤打斷她的話,認真的看著她,許久,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就把前因後果都告訴你……但是你听了之後千萬不能激動,而且一個字都不要透露給樊孝欽,你能做到嗎?」。
……
A城到了這個季節,天氣總是多變的。
剛剛還是艷陽高照,不一會兒天邊卻聚起了雲,烏壓壓一片,像塊深灰色的幕布籠罩整個城市。
雨滴落下來, 里啪啦打在窗戶上,這種響聲在這悶熱的天氣里,是最讓人心煩的。
尤其是對滿懷著心事和不解、站在這間畫廊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樊孝欽來說。
安澈總算從辦公室後面走出來,他的腳步輕盈,嘴里輕哼著歌,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發生。
見了樊孝欽,他略一點頭打個招呼,眼神中透出一股得意和蔑視。
似乎還有些微的……不懷好意的目的。
樊孝欽對他本就充滿了敵意,這次卻又是安澈主動邀約,請他來畫廊坐坐。他本來想都沒想就要拒絕,只因為安澈的一句話,他才改變了主意。
「樊孝欽,你來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後悔,你會知道我和凌芊芊之間所有的秘密……所有你好奇的秘密。」
安澈在電話那頭笑的很狂妄,口氣很自信。
他恰恰掐中了樊孝欽的軟肋,好奇心促使這個男人的腳步,一點點像這間畫廊靠近。
他也在靠近一個真相……到了這間畫廊門前,他突然覺得這里像一個城堡,就是童話故事中那種惡魔居住的城堡,里面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每個秘密都有猙獰的面孔,和血淋淋的汗毛孔。
「有什麼事情直接談吧,」樊孝欽推開安澈為他倒的咖啡,指了指手腕上的表,「安先生,您已經浪費我一個小時的時間了。」
安澈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反正你也不是芊芊的貼身管家了,又不急著回去待命,一個小時的等待對你來說,不算太久。」
「你總是這麼不尊重別人的時間嗎?」。
「你總是這麼可笑嗎?」。
「我可笑?」樊孝欽挑起眉,「我哪里可笑?」
「自己老婆失憶了,卻沒有資格以丈夫的身份守在她身邊,硬是變成了什麼貼身管家,你覺得不可笑嗎?」。
樊孝欽臉色鐵青,安澈的雙眸里,總有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浮現。
「這是我和凌家之間的事情……我不否認,這次芊芊出事,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我們家和凌家之間也有些過節,所以凌志執意把他妹妹接回家,我也無話可說。但是……芊芊是我的老婆,就算被她當成一個管家,我也要在她身邊。」
「那現在呢?」安澈仰起頭,目光里帶著挑釁的意味,「現在你為什麼不在她身邊?」
樊孝欽眯起眼楮,細細在他身上打量。
這個男人透著一股陰冷的氣質,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有目的的。
在商場打拼這麼多年,這種人他樊孝欽見的多了。一切以利益為重,所有人他們都可背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他們當成利益交換的籌碼。
即使面前的安澈披著一張藝術家的皮囊,樊孝欽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本質。
因此他說話也不遮遮掩掩︰「安先生,我還是有話直說比較好……你知道的,樊氏集團大事小事都在等著我拿主意。」
听到「樊氏」兩個字,安澈的眼楮似乎亮了一下。
「樊氏的經營不錯啊!」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國內首屈一指的集團,樊董事長現在日進斗金,身家不計其數了吧?芊芊能嫁給你,也真是她的福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澈的臉色突然變的陰沉,聲音壓低,手指關節敲打著桌子。一下一下,和窗外的雨滴一樣,讓樊孝欽感到煩躁。
「一千萬。」他說,「給我一千萬,我就消失在你和凌芊芊之間。」
這個答案讓樊孝欽始料未及。
他設想過很多答案,在這小子出現之前,他從不知道安澈是何人。直到那天凌敏敏突然開口提到了這個名字,他才注意起這個人。
他想過,這大概是他和凌芊芊重逢之前,她的男朋友。雖然他和她是青梅竹馬,可自從凌芊芊的爸爸去世後,他們中間畢竟相隔了十幾年。
他早就打算好這次赴安澈的約,是來听他們從前的故事,看安澈在他面前聲淚俱下,要他把凌芊芊還給他。
可是萬萬沒有想過這樣的場景……這個男人目光銳利,像是一只瞄準獵物的老鷹,說出的話也足以讓他震驚。
一千萬?他們非親非故,他張口就跟他要一千萬?
樊孝欽冷笑一聲︰「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給你這筆錢?」
「你當然會給!」安澈似乎早有預料他會這樣問,而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樊孝欽,你們樊家在這座城市,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
「那又怎樣?」
「顧及一下你們家的臉面!」安澈笑著從身後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袋扔在他面前,「別讓整個A城的小報記者天天守在你家門口。」
樊孝欽看他一眼,他臉上的神情越發張揚起來。
他打開文件袋,里面的東西像雪花似的紛紛飄落。里面是一摞多年之前的剪報,各家報紙的社會版,只有那麼一個小角落,內容卻足以吸引眼球︰
高中女生被人下藥,懷孕墮胎差點危及生命。
照片上那個女孩的眼楮被打了馬賽克,可還是隱約能看出她的秀麗容顏。
尤其是那一頭烏黑的、瀑布般垂下來的長發,和那瘦削的身形,仍可以讓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女孩是凌芊芊。
樊孝欽不禁倒吸著涼氣,心跳似乎在剎那間停止。他的手顫抖到幾乎無法拿起剪報,臉卻幾乎貼在了上面。
他想仔仔細細認清楚,他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告訴自己這個女孩不是凌芊芊。
「樊董事長,這就是你妻子……」安澈彎子,伏在他耳邊低聲笑道︰「她早就跟我睡過了,還有了我的孩子……」
他的手比劃著,「如果那個孩子沒被她打掉,現在估計該有這麼高了……」
樊孝欽猛的站起身,一把揪住安澈的領子,眼中噴發著的怒火,似乎要將眼前這個男人燃成灰燼。
本部小說來自看書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