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也是陽春三月,他們還住在祁家府宅,書房里兩個人正是恩愛和諧,逗趣耍貧,你儂我儂的時候,寶七正和祁容學寫毛筆字,時不時拋出來幾句詩詞相互調笑。
龍飛鳳舞的筆跡帶著遒勁,躍然紙上,那含笑的聲音如暖風,吹在寶七的耳邊帶著酥癢,曖昧而深情的語調,讓寶七面紅心跳,如窗外的桃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許久的畫面歷歷在目,連聲音都如臨耳畔,戳動著寶七自以為平靜下來的心,恍然失神。
「娘~娘……娘怎麼了,是衡兒問錯了麼……」
齊衡兒拽著寶七的袖口,察覺到寶七的變化,小心翼翼的詢問著。
寶七被齊衡兒的聲音喊過神兒來,怔了一下,趕緊眨了眨眼,把那股濕意壓了下去,這才模了模齊衡兒的頭頂,勉強扯了扯嘴角,
「衡兒沒問錯,是娘一時沒想起來,都快跟不上衡兒的學習的速度了,要不然衡兒自己先去讀書,娘想先休息一下,等娘休息好了,再給衡兒講好不好?」
雖然寶七說的溫柔,但齊衡兒是個敏感的孩子,他能感受到自己母親情緒的變化,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種變化,讓他一改往日的調皮,非常乖順的點點頭,臨出門前還不忘拉著寶七袖衫,
「娘,您不要不開心,等衡兒長大,衡兒會保護娘的。」
寶七剛憋回去的眼淚,被這一句話戳到心口,差點掉下來,她趕緊讓芸兒帶著齊衡兒下去,她不想把這種情緒傳染給自己的孩子,不想在孩子的面前失態。
芸兒領著齊衡兒退了下去,縱然她擔心寶七,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麼多年來,她也能看出來,自家夫人嘴上雖然不提,但是心里,終歸還是放不下殿下。
寶七婆娑著手中的玉佩,這事她當初離開,唯一帶走的屬于他的東西,她還記得他當時為了哄自己開心,是如何給自己系上這塊玉佩,又是如何不停的在自己身邊騷弄,惹得自己繃不住臉,跟著他笑倒在床頭。
一直以為自己早就把這些藏在了心底的最深處,沒想到稍稍一撥弄,記憶如泉水一般涌出,那些笑聲清晰到好似發生在昨天,讓寶七忍不住跟著勾起了唇角,嗤笑一聲,落下淚來。
寶七住的地方距離城鎮並不算遠,坐馬車也不過一個時辰,因大多數的人家都住在城鎮上,寶七所住的村落也沒幾戶人家,反倒更加安全。
城鎮位于曼羅最東側的一座小小邊城,正好和齊國接壤,卻並不起眼,前幾年因為戰爭的關系,兩國之間的交流並不算多,因此這里居住的大多還是曼羅人。
近兩年隨著各國的發展,關系也開始逐步緩和,這座本來很那引人注目的小城,也開始多了一些往來的商販,其中以南燕和北齊人居多,不過這處小鎮在這座小城中更不扎眼,因此偶爾來幾個別國的過路商人,還是能一眼被鎮上的人認出來,頗為引人側目。
寶七這幾年但凡有些吃穿用度需要購買的,大多就讓車夫駕著馬車,來回三個多時辰,直接來這小鎮上了。
這次寶七來鎮上,也將齊衡兒帶來了,畢竟此次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為了齊衡兒請個夫子,寶七感覺讓齊衡兒和父子互相見個面,確保彼此能夠認可,再確定才好。
這一點上她還是秉承著從前的觀點,不願意強迫齊衡兒必須听令自己,她希望齊衡兒能夠學得開心,和夫子相處的愉快一些。
「夫人,到了。」
馬車外傳來一聲請示,寶七給窩在懷里的齊衡兒裹了裹衣衫,看他紅潤的小臉圓嘟嘟的,這才讓賀蘭把孩子接下去,隨後自己才跟著下車。
文通館,是鎮上最好的學堂了,寶七多方打探才听說,這里有個夫子頗有年歲,卻是博聞多學,通貫古今,寶七這才帶著齊衡兒來拜訪,希望能請到對方給齊衡兒專門授課。
老先生雖說在通文館,卻並不會自己授課,除非有他看得上的學生,一把情況下只會待在自己的書房,此次寶七前來,也是有些忐忑,不過她領著齊衡兒,看著身邊乖順靈氣的孩子,心里又多了些自信。
因為有鐘陌的手函,寶七求見對方倒是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只是這老夫子的規矩卻還是要遵守。
寶七獨自帶著齊衡兒去了正堂,賀蘭雖有不服,卻也不敢太過造次,被芸兒拉著在堂外等候。
正堂里的兩人倒是沒等太久,一個白眉長髯的老頭兒就出來了,他不知道寶七的身份,只知對方是當今王上手函引薦,不過這對于一個學識廣博的長者而言,還是可以保持不卑不亢。
「穆先生,這位便是犬子,齊衡。」
齊衡兒年歲雖小,聲音稚女敕,卻非常標準的行了個禮,「見過穆先生。」
穆老夫子看到齊衡兒忍不住眼前一亮,不過面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只是保持著自己的姿態,言語間倒是帶著幾分和藹,並沒有想象中的嚴厲,
「齊衡,好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先生,衡兒馬上將滿五周歲了。」
穆夫子呵呵一笑,撫了撫長須,好像如預料一般道,
「五周歲?來我這里求學的,即便是十周歲的孩子,都很少有人能過了考核,你不過五周歲,倒是膽子不小。」
齊衡兒被說的臉紅了一下,端端正正的站在哪里,看得人心疼,小手兒垂在兩側,沒有去拉寶七的衣袖。
穆夫子看他的模樣忍不住又是呵呵一笑,依舊和藹道,「無妨無妨,年歲不阻求知,你若能答得了我這問題,即便你是五歲的幼兒,老夫依舊當收。」
寶七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起起落落,听到這里才稍稍平復了一些,卻依舊免不了有些忐忑,她了解自己孩子的脾性,齊衡兒面皮薄,而且心思細膩,她也擔心齊衡兒一時受不住情緒垮掉。
只是沒想到隨著問題的推進,寶七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下,甚至越發坦然和激動,對于穆夫子的提問和考核,齊衡兒雖然說不上對答如流,卻都能將自己教過他的知識運用其中,用自己稍顯稚女敕的言語表達出來。
哪怕只看穆夫子的表情,寶七心里也大概有底,此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