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慘變,先皇諸子慘死,唯剩太子,太子是為儲君,原是名下言順的繼承人,如今這般情況,登基自是順理成章。擇吉日,祭天為帝。
德帝雖未死,卻被皇後所禁,對外亦稱賓天,死了他子之手,朝臣悲痛,可豈有人起疑。
是以吉日,太子登基,史稱代宗,次年改元建光。大元朝又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明卓葳雖不曾升官加爵,但一應的賞賜接連不斷,可見新帝對他的器重。
「新帝繼位,這回的宴可真是熱鬧極了。」這般意有所指的話,輕輕地飄到千惜的耳邊,千惜抬頭看了那說話的一對婦人,微微看了她們一眼,有些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何人。
「明老夫人,明夫人,太後有請,兩位隨奴婢來。」昔日的皇後,如今的太後,成了皇帝的母親,如此沒有再受制于人,此時的神色間,盡是意氣風發。
昔日的皇後視明家為眼中釘,內中刺,更連千惜都不曾正眼瞧過,但得知代宗的皇位還是明卓葳一手扶持的,態度轉變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吶。臘八前已經親自命人送上了最新的詔命服,並溫聲細語的囑咐定要與莫氏一同進宮。
莫氏點點頭,千惜上前扶著莫氏的手,莫氏拍拍她的手,讓她自己照看自己,婆媳倆隨著領頭的嬤嬤一同走入太後的寢宮。
「太後萬福!」莫氏與千惜沖著端坐于正位上,一身朝服的太後見禮。太後連忙起身下地將莫氏扶起,「老夫人多禮了,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莫氏連連道謝,想到一年前同樣是進宮請安,太後那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的臉,再對比如今這態度,莫氏也只感慨一句,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太後並不曾察覺莫氏的心思百轉。側頭望了千惜一眼,卻是驚住了,掩口而道︰「想不到明夫人竟長得如此國色天香,明大人可是真有福份。」
「太後謬贊了。」千惜福身不敢受之。畢竟一個女子被贊婦德婦言出眾是為婦人之榮。可容貌出眾。多是人要說一句紅顏禍水。太後此言,亦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哀家多言,是哀家多言了。」太後似也發覺自己所言不妥。連忙收回,千惜笑笑而過,引得太後又看了她這幾句,這樣相似的容貌,倒是與那的年少是轟動京城的千默然極像。
太後轉過頭,與莫氏溫聲細語地說起話來,相比初見的千惜,哪怕這些年來與明家針鋒相對,和莫氏也有不少的摩擦,可終歸話題總是多些。
千惜表現得很安靜,听著太後與莫氏的說話,只會在莫氏口干的時候適時的遞上茶,這般的情況,不僅太後瞧到了,一旁的夫人們也有都看在眼里。
「往日見過這位明夫人,並不曾深交,不曾想倒是挺懂規矩的。」或是見過,或是听聞千惜之人的人,見到千惜的舉措,低聲交談。「若是個不懂規矩的,明尚書那般的人,又豈會看在眼里。」
「說得不錯,這位夫人倒真不像是獵戶養大的,看這舉止投足的,十足的大家風範。」
「沒見識的,你們就沒認出她那身邊的兩個嬤嬤是誰。」一聲冷哼,只見一位身著大紅盛裝的女子站在人群中,「那兩個嬤嬤,一個是前朝孫太妃身邊的貼身侍女,得蒙太妃恩賜出宮養老。另一個,是路國公府陸太夫人身邊的嬤嬤,同樣是在陸太夫人身故後出府養老。」
「看不出來,這位倒是有些手段,能讓她們留在身邊伺候。」紅衣女子一臉的高傲地昂著頭,輕蔑地掃了一旁的婦人們一眼,眼里的輕蔑真是半點都不曾掩藏,惹得一干人臉色不善。
紅衣女子往前大步地走入,「太後,明太夫人,諸位夫人。」女子雖對旁人囂張之極,但走到太後面前卻是十分有禮,千惜抬頭望了一眼,太後笑呵呵地道︰「安慧啊,可是許久不見你。」
「前些日子隨母親一趟杭州拜見外祖母,讓太後惦念了。」女子咧嘴一笑,顯得十分爽朗,比起時下京中的女子,更多了幾分直率,千惜想著剛剛太後稱呼女子的名諱,卻是對女子的身份有所猜測。
「你母親今日不曾進宮?」太後只見女子一人,再問。
女子道︰「母親連日趕路,有些勞累,如今病倒在床,是以特讓臣女進宮向太後請罪。」
「身子要緊,身子要緊,不必多禮,待你出宮啊,帶上幾株上好的人參,可要讓你母親好好休養。」太後很是大方地賞賜,女子道︰「臣女代母親向太後道謝了。」
「這位便是明尚書夫人吧,聞名許久,卻是第一次得見。太後娘娘,太夫人,你們聊你們的,咱們出去外頭轉轉。」女子撲了上來,也不管千惜願不願地捉住千惜的手,一連串話似是放鞭炮的一下子放完了,太後揮手道︰「去吧,去吧。」
千惜卻是反應過來回頭看了莫氏一眼,莫氏道︰「既是安慧郡主有請,不必拘束,去吧。」
「是!」千惜福了福身,與太後與莫氏見了禮,安慧郡主意味深長地看了千惜一眼,同樣笑盈盈地沖著太後行禮告退。
莫名奇妙地被安慧拉著出了大殿,是說不甚清楚安慧究竟何意,可能出來松口氣兒,不用似國寶般被人打量,警惕,總是件好事兒。
「看不出來你有什麼好的嘛,因為你長得好看,可我也不差。」安慧郡主一走到了無人之境,立刻由頭到尾地打量了千惜,評頭論足。圍著千惜轉了幾圈,「他怎麼就對你那麼念念不忘呢。」
他?千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安慧卻已經瞪大眼楮,「對,就是他,他就是,易正陽。」
「易大哥。」突然地跟易正陽扯上關系,千惜眨了眨眼楮,待看到安慧眼中那麼明顯的情義時,恍然大悟了,這位安慧郡主怕是看止易正陽了呢。「郡主說笑了,我與易大哥不過是從小相識一場的緣份。」
「青梅竹馬嘛。我還知道他曾經向你提過親呢。可你拒絕了,所以我才說他傻,明明你都已經拒絕他了,現在還嫁給了別人。有了孩兒。他不應該再把心思放在你的心上。」安慧啪啪啦啦的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千惜卻驚了一身的冷汗,「郡主,還請慎言。」
安慧沒想到千惜會突然變臉。可被千惜這一喝,安慧也才驚醒過來,轉頭一看身邊都是她與千惜身邊貼身的人,松了一口氣際,轉頭揮手道︰「你們都走遠些,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過來。」
扯著千惜要往偏僻處去,千惜是掙扎道︰「郡主,事無不可對人言,我與易大哥清清白白,所以郡主若是有什麼想說的話,自尋了旁人說去,何必糾纏于我。」
「明夫人說什麼呢,我不過是想與明夫人說些體己的話,並無他意。」安慧笑得天真,千惜盯著她看,看得安慧再也笑不了來,直捉著腦袋道︰「哎呀,好了,我說實話。我,我就是想知道,他都喜歡什麼,我,我很是歡喜他,可這麼多年了,他都沒下眼看過我一眼。」
小心翼翼似的抬頭看了千惜,「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一人,若不是我死纏爛打,連你的事兒,他都未必肯跟我說一句。」
「郡主究竟是從哪里知曉我與易大哥相識的?」千惜詢問,安慧道︰「並不是易正陽告訴我,我只知道他心里有一個人,與他青梅竹馬,原該相守相伴,卻有緣無份。前些日子,他有些不對勁,我就用了法子,套了他身邊貼身伺候的人的話,這才知道原來他心里的人,是你。」
雖說安慧說得小聲,但這樣的話,但有一句入了旁人之耳,千惜都要身敗名裂。「還請郡主以後莫要再提及易大哥,我與易大哥清清白白,但若郡主的話落入有心之耳,卻是要讓我們身敗名裂。」
「我知道,我身邊的人都有些本事,一般人想要靠近是不可能的,倒是你身邊的人……」安慧掃了一眼除了嚴婆桑婆外兩個明顯是練家的人,千惜的臉色已是微微發青,她雖問心無愧,可想到明卓葳的強勢與霸道,若是他知道易大哥跟她的關系,不定要鬧了什麼事兒來。
後知後覺地發現千惜的臉色真是不好,安慧是真正聰明的人,以千惜養父家的能力,親生父母對她的不管不顧,這兩個練家子的姑娘,當然不可能是她的人,不是她的人,那自然就是明卓葳的人了。
此時此刻,安慧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拉著千惜道︰「對不起。」
千惜真是想回一句,要是說對不起有用,那要警察干嘛。可是,她斗不過明卓葳,同樣的也得罪不起這位安慧郡主。若不是因為易正陽,想來這位主兒根本不會搭理她。
安慧是德帝的親叔叔豐親王的孫女,豐親王自十三歲駐守邊關,到今已是五十余年,其為大元鎮守一方,可謂勞苦功高,其下有四子一女,四子皆隨他戍邊,但一應妻子,均守在京中,說好听些是交由皇帝照看,事實不過是留下質子,讓皇帝放心。
到如今,豐親王已年近七十,早已將親王的爵位傳給了長子,貽養天年,安慧的父親作為長子承爵,同樣帶著兒子一塊戍邊,安慧作為家中同輩的長女,要謂是含著金鑰匙出生,注意是受盡萬千寵愛于一身。剛出身即被封為郡主,這些年來,仗著豐親王府的勢,在京城里是橫著走,哪怕是宮中的公主,也得禮讓三分。畢竟豐親王府對于安慧的寵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安慧幼時揍了將當時相國之的門牙都給打崩了,豐親王府為了護著安慧不跟相國府表罪,鬧得兩府差點成了仇人,還是兩方的大家長出面交涉,方才平息了下來。至後,無人不知豐家人護女。再有安慧將大皇子一頓,大皇子與德帝哭訴,卻被德帝喝斥了一頓,雖說後頭豐親王府進宮請罪,德帝道了一句不過是小孩兒打架,事情便就此揪過。
安慧自此便成了京城人人避之不及,唯恐自己一時不慎得罪了她,不僅要面對豐親王府的打罵,就連皇帝沒準也饒不了他們。
一腦子過完了安慧在京中聲名鵲起的點點滴滴,不敢收下她的致歉,連忙避開了,「郡主說笑了。」
「沒有,我是真心實意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明卓葳因為我這幾句話對你做了什麼的話,你只管告訴我,我一定,一定會幫你報仇的。」安慧捉住千惜的手,肯定地開口。
千惜很想笑,她不懷疑安慧的真誠,可是,安慧有什麼立場來幫她呢?而且,若是明卓葳真要因安慧的話而不喜于她,不守婦道的罪名往千惜頭上一扣,千惜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安慧能幫她什麼?似明卓葳那樣的人,哪怕安慧身後有人,可明卓葳未必見得將他們放在眼里。
這便是再現實不過的事實,千惜看得明白,「郡主的心意我明白了,郡主若是無事,我先告辭了。」
多余的話,千惜是一句都不想跟安慧說,她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讓琥珀和如夢將剛剛安慧說過的話忘記。
她知道那會很難,可相比著等這些話傳到明卓葳的耳朵,再想著辦法去平息明卓葳的怒氣,她們更要容易打動的多。
有了這般的想法,千惜想得更多的是究竟要如何達到目的。琥珀,如夢,她們是明卓葳一手教出來的人,對于明卓葳的忠心是無須質疑的,想讓她們守口如瓶,她豈有不勞而獲。
安慧一看千惜頭也不回的走了,心知攔亦無用,千惜並沒有注意到,在她離開之後,安慧臉上露出的得意洋洋的笑容,「呵呵,不知道這個消息會讓明大人有什麼樣的反應叫,很是期待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