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這麼重要的事兒,我肯定會記得的。」楊益已經有些神智模糊,東邊的太陽已經緩緩地升起,那艷麗的紅光充滿了希望,可他們卻已經看不到希望。
康弘抵著刀站著,目光盯著那靠近的人,有人喊道︰「活捉明康弘。」
接著一聲一聲地叫喚都是要活著他,康弘一笑,不殺他嗎?不殺他的話,這些人總有一日會後悔的。死或是俘,康弘也在思量著,也一直沒有動彈。
他不想死的,娘在等著他回去,只是若是落在了別人的手里,他會是什麼下場卻是早已料到,明康葳未必會給他機會讓他重新站起來。康弘思量著許多,眼看著人群聚攏,他已經沒有了遲疑的機會,是生是死,只在一瞬間……
「哈哈,明康弘,捉了你,我倒要看看明卓葳還要裝什麼忠臣良將。」怎麼那麼多的人以為用他可以威脅到明卓葳呢,他那父親啊,心是冷得像石頭,在他的眼里,除了權利地位,一切沒有什麼是他不能犧牲,當然也包括他們這些兒子。
康弘無力反駁,他並不想就俘,眼看那人越走越近,伸手就要捉住康弘,「唆!」「 !」的兩聲,竟是一箭劃空而來,直射入那人的脖子,康弘手中的刀同樣揮起策入那人的胸口,那人原是預料康弘會反抗,別在腰間的刀已半抽而出,卻不料這箭如此之快,反倒落得這般的下場。
「殺!」一陣長喝,只見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而來,康弘待看清那群人的標記時,立刻拼了力氣再次廝殺起來,當然不忘拉上楊益。
楊益還有些迷糊,「這是怎麼了,他們自相殘殺起來了?」
康弘直接把刀塞在楊益的手里,「別廢話,快把他們都殺了。」一個側身一揮刀,楊益都已經拼到這份兒上了,原以為死定了,如今竟是否極泰來的樣兒,楊益當然不會再輕易地放棄。
是以配合著外頭那攻進來的人把人都殲了,這一次,楊益是整個人都靠在康弘的身上,「是我們的救兵嗎?」。
「是!」康弘也好不到哪兒去,這會兒撐著全憑一股毅力。而那群後來都中,一人疾步地越過片片血海走來,瞧著康弘時歡喜地喊道︰「大哥。」
康澤,是康澤來救他們,救他。康弘此時死里逃生,剛剛那一刻,他已經有了必死的準備,士可殺,不可辱,他若是被俘而活著,太多的人容不下他。
「阿澤!」康弘嘶啞地一喚,康澤這會兒跟塊黑炭似的,咧著嘴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門,「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撐到我趕來的,幸虧來得及時。」
「將軍,東門尚有人馬殘留。」跟著康澤來的人稟告,詢問著康澤如何處置,康澤一甩手道︰「殺了!」
撂了這一句,走了過去扶著康弘,嘻皮笑臉地道︰「大哥,怎麼著,我都說了,腦子再好使,那也得要有相應的實力,以後可別再說我空有武力沒智力。」
康弘呵呵地一笑,一拳打在康澤的胸膛,「干得好,干得好。大哥這一回可多虧了你,不然非交代在這兒了。」
一番打看,康澤的情形並不比他好得了多少,康澤上血跡,泥干,一身都是,腳上的靴子早已看不清模樣,康弘深吸了一口氣兒,在他父親放棄他的時候,他的兄弟卻趕來救他一命,康弘喘著氣兒,握緊了康澤的手,康澤反握住,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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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千惜一時之間只以為自己听差了,京城被圍困,離得康弘最近的明卓葳正好也困著另一處,為此明卓葳並不曾派兵前往京城回援。「阿弘,阿弘如何?」
「京城已成一片血海,大公子帶著京城的守軍浴血奮戰,千鈞一發之際,二公子自南詔帶兵救援,大公子無憂,只是二公子剛平定南詔民亂,身負重傷,又是晝夜星辰趕回京中,救下大公子後,二公子傷勢加重,此時昏迷不醒。」這麼大的消息,馮芊芊是半點也不敢隱瞞,尤其此事關系康弘與康澤,千惜覺得一番氣血涌上,月復部陣陣抽搐,馮芊芊大驚,「夫人。」
千惜此時再次有孕,孩兒已是四個多月,她心緒驟然起伏,「老爺呢?」
「老爺在昨夜應是已奪下扈城。」這番的消息,若不是明康弘與康澤從不曾對千惜隱瞞,此事也傳不到千惜的耳朵,千惜再孕之事,千惜並不曾告訴他們兄弟。
一听到明卓葳已奪下想要的城池,千惜的心更涼地問,「老爺可有趕往京城之意?」
「夫人,此事,奴婢不知。」馮芊芊哪里還听不出千惜這話中的冷意,垂下頭,再不肯多言。千惜道︰「我都已經知道的消息,他又怎麼會不清楚呢。他離得阿弘那麼近,若是兵馬回頭,不過是半天的事兒,他明知阿弘于京中唯有剛收攏不多的兵馬,與那精兵相對,全是以卵擊石,他竟然不去救阿弘。」
握住胸口,千惜感覺到胸口陣陣鈍痛,她的阿弘阿澤,他們為他付出了那麼多,但凡他要他們去做的,哪怕他們不願的,他們都做了,可事到臨頭,明卓葳竟然不顧他們的生死,且由他們自生自滅。
她呢,她做了那麼多,忍著容著明卓葳,到最後卻連康弘康澤都保護不了,她算是什麼母親?明卓葳,連康弘康澤都不曾愛護,孩兒,他憑什麼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下他的孩兒。
劇烈的自責,悔恨,痛苦快要將千惜掩沒,她听不見馮芊芊和四周的人都在說什麼,當然也感覺不到她的在流血,孩子生下來有什麼用呢,她護不了阿弘阿澤,又拿什麼去庇護將來的孩子,明卓葳從來不是一個值得她依靠的人,他想要她生下孩兒,或許就是為了替代康弘康澤。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這個孩兒她不能要,不能要。
「羅大夫,快去找羅大夫,快去。」嚴婆瞧著千惜胸口陣陣起伏,血流不止,心慌意亂,卻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事兒啊!琥珀早已飛奔離去。
「阿弘,阿澤,快讓人進京看看他們,阿澤。噴!」千惜竟然吐出了鮮血,引得一陣尖叫。明薇是拿賬本來給千惜核對的,一進院子就听著氣氛不對,親眼見著千惜吐血,她都完全懵住了。
「羅大夫,羅大夫!」羅大夫是被琥珀拖著來的,千惜身邊的人一瞧著他就像看見了救星,那眼淚都止不住了。羅大夫一看千惜不僅動了胎氣,這心頭血都吐了,問題之嚴重,萬不能輕視。
「快,快把夫人搬到床上去。」羅大夫往千惜身上扎了幾針,血是止住了,趕緊地指揮他們把千惜弄到床上。
「你們這都做了什麼,讓夫人受了那麼大的刺激?」羅大夫對于千惜遇此險境,惱得大喝一聲,馮芊芊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下了,「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把大公子跟二公子的事兒告訴夫人。」
「阿弘和阿澤怎麼了?」明薇眉心直跳,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馮芊芊這會兒已經被千惜的情況嚇得不輕,也顧不上什麼該說不該說的,明薇這一問,她落著淚答道︰「京城被困,大公子求救無門險些喪命,二公子自南詔救援京城,舊傷復發,如今暈迷不醒。」
明薇怔了怔,反問道︰「我大哥呢?」
「老爺在扈城。」馮芊芊如實地回答,明薇整個人一顫,扈城,扈城離得京城多近,快馬加鞭都不用半日,就這樣的路程,他竟然沒有救康弘,而是讓遠在千里之外的康澤趕回京城救下康弘。
「你啊!」羅大夫是恨鐵不成鋼,這樣的消息說與身懷六甲的千惜听聞,能好才怪,羅大夫用上了畢生所學,總算暫時穩定了胎兒,可千惜這一時半會兒的卻是醒不過來的。
千惜,千惜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麼樣兒,她滿腦子的都是康弘和康澤,康弘平安了,可康澤還在昏迷不醒,她要起來,她親眼地去看看康澤,等著他醒過來。
「備馬,備車,我要進京。」就是憑著這一股念頭,千惜清醒了過來,可她說的話卻是要他們都發顫。
「夫人不可,你吐了血,又動了胎氣,此時萬萬不可動彈,否則將有性命之憂。」羅大夫本著醫者之心,連忙地勸阻。千惜置若罔聞,「我說了,備車。」
「胡鬧!」莫氏進門一聲喝斥,對于千惜的舉動,大為不喜,千惜卻直盯著莫氏,「太夫人可知,我的孩兒如今正在京中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那你便要為了阿澤,不顧你月復中的孩兒了嗎?」。莫氏直問,千惜冷笑一聲,「我若連已經長成的阿澤都顧不了,又如何能顧得上這連生都不知能否生下的孩兒?」
莫氏眉心一跳,更看出了千惜眼中的冷意,一股子不祥的預感卷席而來,她斥道︰「千氏。」
千惜迎著莫氏,「為父母者,合該保護子女,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是人。我只要阿弘阿澤平平安安,為此哪怕要我的命,我也再所不惜。」
如此之強勢堅持,是千惜第一次在莫氏面前顯露,這麼多年,莫氏知道千惜並沒有她表露的那麼安靜無害,不過是因為沒有人觸及她的底線,是以千惜一直都是那麼的嫻靜。可龍有逆鱗觸之則死,狼生暗刺窺之則殺。康弘康澤正是千惜的逆鱗。
「你以為你現在的情況能撐得到京城,只怕你還沒到京城,沒見到阿弘和阿澤,你這條命就沒了。」莫氏自知為母之心,「你若還信得過我,我即刻讓人進城去打看消息,探望阿澤如何?」
莫氏道出這樣的話,也是看出了千惜對他們的防備,康弘被困京城而明卓葳不曾前去救援,往大里說是為大勢,為了將來能夠一統天下,莫氏並不認為明卓葳有錯,可是,此時並不是與千惜爭辯的時候,千惜月復中是他們明家的血脈,最要緊的是要安撫住千惜,讓她好生的養胎。
「夫人萬不可移動,否則性命堪憂。大公子二公子最是疼惜夫人了,夫人萬不可讓他們因此而背上罵名。」羅大夫也總是說了一句中肯的話,若是千惜出去了當真沒有性命,康弘康澤只怕要受天下指責。既然千惜在意康弘與康澤,又豈會願意讓他們因她而受盡辱罵。
對,她枉為人母而不能保護好他們兄弟,如何再能讓他們因她而背上罵名。千惜平復了心中翻滾的情緒。莫氏一看她還听得住勸,也是松了一口氣兒,「你好生地呆著,我即刻讓人往京城打探。」
一再囑咐了千惜身邊的人好好地伺候千惜,莫氏這才離開,千惜喚道︰「芊芊。」
馮芊芊罵得眼眶泛紅,听到千惜的叫喚也站了過來,「夫人,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告訴你的。」
「莫說這樣的話,我不愛听。你現在听我說,京城里的消息,讓人仔細地打探清楚,讓人往阿弘那里送信,且讓他將所有的事兒都以書信傳回。我的情況,你且與他說明白,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千惜喘著氣兒地吩咐,馮芊芊抹了淚珠,千惜道︰「凡事莫要用著為我好的念頭瞞著我,你知我不喜。」
「是,夫人!」千惜這一句又何嘗不是警告,馮芊芊听著亦記在心間。
「阿弘在京中定有好的大夫,阿澤想是會沒事兒的。會沒事兒的。」千惜反復地喃語,何嘗不是在禱告。低頭瞧著肚子,千惜說不出心里的滋味,明卓葳,明卓葳當真是夠狠,夠狠吶,他能那樣見死不救阿弘,有一便會有二,那也證明了在他的心里,阿弘是隨意可以舍棄的。想到這里,千惜就難受得不行。她只為她的阿弘而痛,阿弘竟然有這樣的父親,阿弘的心里,得有多難過,多傷心。在那樣的生死關頭,阿弘是不是會恨她,恨她給了他這樣的父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