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這麼一句,老頭干脆離得千惜老遠,明卓葳雙眼睜大,卻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是如此的情形,明明,明明他一直都有吩咐要讓千惜好調養,羅大夫雖一再提及最好讓千惜尋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休養,他只以為只要讓千惜好好的靜養,在宮中亦是同樣的,卻是,卻是嚴重到對千惜的壽命有礙?
「我這話也放在這里了,信不信且由陛下,但是,若是連命都不想要了,這眼楮治不治,看不看得見的,亦是其次。還有,皇後的喉嚨不適,若是想咳即咳,再是忍下去,呵呵……」老頭冷笑著,明卓葳盯著千惜,千惜似是忍了許久,終是咳了出來。
明卓葳看向千惜,千惜拿了帕子掩口,「你莫嚇唬陛下。」
「嚇唬。想是皇後對自己的身子也是清楚得很的吧,但不知皇後可是一心求死,若不然,何以不听醫囑,如此一再揮霍自己的身子?」老頭直言不諱,明卓葳听得那叫一個火冒三丈,死死地盯著千惜,千惜又咳了幾聲,「先生以為,世事皆能如願嗎?」。
總是覺察到老頭的不善,千惜不知是對她,或是對明卓葳。「我雖為一介婦人,並無滿月復經倫,更沒那治國平天下之能,只盼著一家平安和樂,可縱是貴為皇後,至此卻尚未達成。」
老頭指責千惜不遵醫囑,千惜這話,亦是在解釋著為何不遵醫囑,千惜並非不願安心過日,可處在她的身份,當真做到靜養,談何容易。老者聞之一笑,「皇後倒是伶牙利齒得很。」
千惜一笑,「先生不必取笑于我。若是求死,我亦不必坐在先生的面前。先生道要我避于一方,不問世事兒,先生還是為我另想法子,但若能先治好這雙眼楮,我已是感激不盡。」
從來千惜都沒有不在意看不見這事兒,可是,在沒有法子之前,在意又有什麼用呢,她若是一直糾結在看不見這事兒上,難道她的眼楮就能好了?她沒有眼楮,還有手腳,比起很多人來說已經夠好了,所以她從來沒有自怨自艾,只是想盡辦法地過好她的日子。
老頭不由多看了千惜幾眼,又有些明白,為何似明卓葳這樣的人,卻能養出康弘與康澤那樣的兒子,想是多虧了千惜。這般豁達,明事兒的女人啊,配著明卓葳,著實是可惜了。
「你的眼楮並不是什麼難事兒,只需用針灸疏通你腦子時的淤血,再配以草藥外敷,半個月堅持下來,定能讓你重見光明。」老頭這回倒是極爽快地給了答案,比起康弘來,他是覺得千惜更有趣。
撩了一眼明卓葳,半個月啊,倒是能讓他了解不少的事兒。「外敷的草藥,很是名貴著,一會兒我寫個方子,依方子百尋,若是藥不齊,治不好你的眼楮,卻是與我無關。」
「需得什麼草藥,你只管寫來!」明卓葳冷硬地張口,自有一股子霸氣,只要能治好千惜的眼楮,讓她得以重見光明,不管是什麼東西,他都一定會得到,更何況只是區區的草藥。
「陛下若是有心,這些草藥自不是什麼難事兒。」老頭言語中帶著幾分意有所指,康澤道︰「秋老,用藥施針,不會有什麼反遺癥吧?」
一句話讓明卓葳也同時戒備地看向老頭,老頭哈的一聲,「我是醫者。」
「是我失言,我向秋老賠罪。」康澤真心實意地道歉,可同樣不後悔問出這句話來。眼前的老頭,醫術了得不錯,但對于明卓葳,卻存著難掩的敵意,他不清楚老頭的身份,只怕他害到千惜的頭上。
老頭也不與康澤計較,比起康弘來,他更喜歡康澤這樣的年輕人,可是喜歡,卻不一定要接受這樣的年輕人,太真摯的人心,他亦不忍污之。
而明卓葳呢,康澤的話,卻是給他提了個醒兒,康澤會相信老頭的回答,明卓葳對于老頭所言,卻是要打上一個問號的。
「先生請吧!」明卓葳張口,潛意思亦莫過于是讓老頭寫下所需之草藥。老頭並不在意,讓人拿了紙筆墨硯來,提筆揮灑下來,給了明卓葳,「將藥草備齊了,待皇後的咳嗽好了,方能施針。」
「沒我什麼事兒,瑞王爺啊,我這暫時先隨你出宮。」老頭很是利落地開口,康澤看了一眼明卓葳,明卓葳點了點頭,康澤道︰「那就委屈秋老在我府里呆上幾日了。」
與明卓葳與千惜告辭,康澤抱著康諾領著老頭離宮了。明卓葳拿著老頭寫的草藥,「將這方子給羅老瞧瞧。」
劉福答應著上來接過,趕緊地讓人將方子抄下一份,拿予羅老,千惜咳了一聲,輕聲道︰「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位秋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兒,他若當真要害我性命,陛下亦是防不勝防。」
明卓葳道︰「不過是給羅老看看這方子罷了。既是咳嗽,順便亦讓羅老前來為你探脈,往後身上不適,且不忍著,阿諾還小,阿弘阿澤尚未成親,你最想的一家和樂,兒孫滿堂還沒成。」
你,不能死!這般忌諱的字,卻是明卓葳不肯說出口的。千惜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答應道︰「是!」
沒一會兒的,劉福帶著羅老回來,羅老拿著那藥方道︰「陛下,這不過是一帖化淤散血的方子。」
明卓葳听到羅老的話,點了點頭,「皇後不適,你為皇後號脈。」
羅老答應著上前來,號過千惜的脈,皺著眉頭,「娘娘這咳嗽,再不治只怕要成了頑癥了。我給娘娘開幾帖藥服用,不過,不可與剛剛那方子的藥一塊用。」
千惜輕輕地咳著,明卓葳卻是皺緊了眉頭,因著千惜不拿自己的身子當回事,也是因著老頭剛剛走時亦特別的說了,他為行惜施針用藥,需得千惜咳嗽好了之後,想是這藥相沖。
此人的來歷,自康弘傳了消息回京後,他便讓人去查了,卻一直都一無所獲,若不是擔心日子越久,千惜的眼楮復明的可能越低,明卓葳是不會輕易用那信不過的人的。
「你可認得姓秋的大夫?」明卓葳與羅老隨意地一問,同是醫者,又都是醫術高明的大夫,或許他們之間可能認識。羅老一听,細想了想,道︰「老夫確實知曉一姓秋的大夫,醫術很是高明,最擅的就是針灸,若是能尋到此人為娘娘施針,或許能讓娘娘重見光明。」
「此人是何來歷?」明卓葳一听有些對上了,立刻追問,羅老道︰「此人與老夫算是半個同門,只是所學不同,興趣亦不同,此人最好那疑難雜癥,專門研究那旁人治不得的病,但是,此人消失已有十年有余,老夫亦是整整十五年未見此人了,往日的事兒清楚,但這十五年來的事,卻是不知,陛下遇到此人了?」
「是阿康遇上了此人,並說服了他入京為皇後醫治。」明卓葳簡略地說了事情,羅老看了看明卓葳,終還是道︰「此人品性甚佳,想是縱是過了再多年亦是不會輕易變的。」
明卓葳點了點頭,表示听進去了,「你為皇後開方,其他的事兒,來日再道。」
「諾!」羅老答應著,明卓葳回想著剛剛秋老的言語舉止,言行隨意,不亢不卑,甚至面對他時,還有些許不喜。明卓葳又看了千惜一眼,一時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羅老給千惜開了藥,千惜喝了兩日,咳嗽倒是好了,明卓葳叫了康澤,問起了他們與秋老相識的經過。康澤也不隱瞞,從頭到尾地跟明卓葳細說了一回。
「你對此人有何看法?」明卓葳詢問了康澤,康澤想到秋老曾與他說的話,但那些話,他卻不能與明卓葳說出來,誰讓康弘亦牽扯在其中。康澤沉思了一會兒,「孩兒覺得他對父親有些情緒不對。」
明卓葳本就有些念頭,康澤這麼一說,顯然那並不是他的錯覺,「你大哥可說了此人可用?」
「大哥說了,此人醫術高明,能治好娘的眼楮。」康澤將康澤的精簡了,明卓葳道︰「我並不想拿你娘的安危去賭,不過,你大哥既然這般說了,那且讓他一試。」
一直以來,康澤都覺得明卓葳跟康弘之間的關系很是奇怪,他們相互防備著,卻又在許多時候無條件的相信著對方,比如現在,明卓葳明明的覺得秋老有問題,但康弘相信了秋老,所以明卓葳也就選擇了去相信。
只是一轉念,康澤又明白了,那是因為,明卓葳篤定了康弘是絕對不會讓千惜置于險地的。所以,康弘絕對是擁有了能讓千惜平安的籌碼,這才會讓秋老進京。
「你今日回府便與他說,讓他明日進宮為你娘治眼楮。」明卓葳既然決定了,也不婆媽,他比任何人都要想讓千惜的眼楮治好。
「好!」康澤答應著,想著究竟是不是應該再問問康弘,是否真的要讓秋老為千惜治眼。
而當康澤回府時,老頭提著酒吃著菜,那叫一個享受啊,一見著康澤,「哎,小澤子,過來過來,你家這廚子的手藝也不差啊,這雞烤得,也就比你大哥差那麼一點點。」
「那是你不吃過我娘做的烤雞,我大哥的手藝都是跟我娘學的。不過,自從我娘眼楮看不見之後,她也就沒再下廚了。」康澤在老頭的旁邊坐下,撐著桌子說話,老頭咽下口里的肉,咂著嘴道︰「你大哥的手藝是跟你娘學的啊,嗯,看出來了,你娘啊,是真不錯,賢良淑德,那心了善,配你爹,可惜了。」
康澤瞪了他一眼,「我是覺得我娘跟我爹很好啊,我爹待我娘也是極好的。」
「這話你問過你娘?你覺得好的,就真是好了?」老頭譏笑地問,「別拿老頭當那沒見識的人,我也是娶這妻的人,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不好的,得那女人說了算,她覺著好,那才是真的好。」
倒頭喝了一口酒,老頭繼續地道︰「你爹那樣的人,在他那心里,就沒有比權勢更重要的,你娘就完全不同,你娘啊,可不見得喜歡這些名利地位。」
康澤盯著老頭,有些東西,雖然他不是很願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老頭哼哼了幾聲,「要是讓你娘有得選啊,她必定是不肯嫁給你爹的,要說啊,她只怕還會選那位易正陽的吧。」
「我娘才不會。」康澤嘀咕地反駁,他可是記得易正陽是跟千惜提過親的,千惜拒絕了,所以,就算千惜不願意嫁給明卓葳,那也不定是易正陽。
「是嗎?想是時間太短了,短得你都沒有機會看到,究竟事情是不是像你想的那樣。」老頭說得意味深長。「所以啊,你也不會擔心,我就算要對付也只會朝你那位爹下手,像你娘這樣可憐的女人,我是不會幫著你爹傷你娘的。」
康澤的心思被看破了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其實也是心里沒主意,想治千惜,又怕一個不好的,反而又讓事情變得越發的嚴重。這會兒老頭說到了這個份上,康澤多看了老頭一眼,老頭也正好看著他,被捉了個正著,康澤模了模鼻子。
老頭冷哼一聲,「放心,我跟你大哥早已經說好的,你娘的眼楮我會盡力去治,至于我要的報酬,自然由你大哥給我,所以,放寬你的心。你娘的病想是好了,明日我隨你進宮。」
康澤心一緊,報酬由康弘來給,那麼究竟他和康弘都達成了什麼約定。「我大哥,都答應你什麼了?」
「你想知道嗎?可我與你大哥說好了,這件事兒,唯天知地知,我知他知。」老頭說著又喝了一口酒,咬了一大口的肉,「你啊,就這樣挺好的,不必改變,那些的事兒啊,該讓你知道的,我們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讓你知道的,你別問,問得多了,你是要幫你大哥呢,還是你爹呢?」
拍拍康弘的肩,老頭拎著酒往屋里走,「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可要進宮給你娘治眼楮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