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瑞王進宮了。」今非朝會,明卓葳處理著底下的奏折,劉福小跑著進來稟告,「瑞王正領著那位老先生往鳳鸞台去,喚了人前來稟告陛下。」
「去鳳鸞台!」明卓葳聞之丟下了奏章,往鳳鸞台去。劉福答應著跟上,這會兒明卓葳的心里啊,只掛念著千惜治眼的事兒,旁的也都容不下了。
鳳鸞台此時有些緊張,康澤帶著秋老進了宮為的什麼大伙兒都清楚,比較平靜的,也只有千惜而已。
「皇後娘娘的心性著實難得。」秋老正擺弄著銀針,千惜坐在一旁安然地坐著,秋老由衷地道了一句,千惜淺淺地一笑,外頭傳來了明卓葳的聲音,秋老撩了明卓葳的方向一眼,又收回了視線。
「陛下!」嚴婆等人正給秋老打著下手,見著明卓葳了,福身請安。
明卓葳點了點頭,走到千惜的身旁,千惜起身照他福身,明卓葳已先一步將她扶起,目光看向秋老,秋老正以火烤著銀針,動作專注,明卓葳捋起袍子坐下,「我陪著你。」
亦讓千惜在他身旁坐下,千惜著實詫異明卓葳這些日子來的態度,但總是對她的處境有益,只是……千惜模了模心口,她其實更希望明卓葳能夠像以往一樣,如此,將來不管他們的局面如何,她總不會心軟。
「藥都準備好了?」秋老將銀針都處理好了,回頭問。
「都準備好了。」桑婆端著藥包上來,秋老看了一眼,「須得溫熱,若是太熱恐傷了皇後的眼楮。」
「是!」桑婆一听立刻再去準備。秋老道︰「我先以草藥為娘娘敷眼是為活血,再以銀針刺激娘娘的穴道。」
「須在頭上動針?」明卓葳再問,秋老冷笑一聲道︰「娘娘傷的是頭,難道還能在旁的地方動針醫治不成。陛下若是信不過我的,我不治就是了。昔日華佗欲為曹操動頭上動針,曹操不肯,最後飽受頭痛之苦。娘娘的眼楮不過是看不見而已,將來如何,尚未可知!」
明卓葳听出了秋老話中的惡意,「何意?」
「既然娘娘的傷能讓娘娘看不過,曹操的後塵,並非危言聳听。」秋老並不避諱,「想是這點,娘娘自己的身子自己比誰都要清楚。」
千惜避之不談,明卓葳卻盯著千惜看著不動,「你還有何不適?」
「只是有些頭暈而已。」到這個份兒上了,千惜想不回答都不成了。她這般回答,也並非全然屬實,原先還罷了,這陣子她頭暈的次數越發的多了,以往只是偶爾一兩次,如今卻已經成了一日數次,偏問題出在腦袋上,就算是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也沒敢隨意在腦袋上動手,更不消說這古代。千惜不想此事讓康弘康澤知曉而憂心,便一並將身邊的人都給瞞住了,縱是貼身伺候她的人,也沒讓她們發覺。
「這般的情形怕不是一兩日了,一開始,皇後不過是偶爾頭暈,到今日,怕是一日都要暈上幾回。」秋老在一旁開口,說得是絲毫不差,千惜抿了嘴不言,明卓葳便知秋老說對了。
胸口陣陣起伏,當日何浩便曾說過,千惜那一撞,眼下只看不見而已,但後續會有什麼不妥卻是尚未可知。這些日子明卓葳一直注意著千惜的反應,卻不料千惜瞞得那麼好,竟無一人察覺她的不適。
「如若再不動針,依我看不出一年,皇後怕是要撐不住了,陛下想好了,究竟讓不讓我施這針。」可不是他求著要救千惜,明卓葳不信他,他不救就是了,就是可惜了千惜因著這諸多的猜忌沒了性命罷了。
「父親!」听到秋老說到了千惜的嚴重性,乍听而來的康心都要跳出來了。明卓葳從來沒有像這般猶豫不決過,就是他自己的命,他連眼楮都不眨一下,但千惜,這是千惜的命。
「可有危險?」明卓葳再次問道。秋老理所當然地道︰「自然是有的。」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康澤瞪大眼楮朝著秋老吼,恨不得撲上去吃了秋老。秋老冷啊一聲,「你們都沒讓我治,我有必要跟你們說嗎?」。
成功地噎得康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秋老拿著銀針在手,解釋道︰「以針入腦,成則淤血盡通,皇後重見光明;敗者,皇後沒命。」
明卓葳猛地站了起來,「成者幾何?」
「半數而已。」秋老更不隱瞞,明卓葳看著千惜,千惜已經開口道︰「陛下,還望陛下讓千老一試。」
比起明卓葳的猶豫,千惜卻是早有決斷,不治,她最多少活不過一年,治了,她還有一半活下去的可能。康澤喚了她一聲,千惜道︰「陛下,妾身並不想死,陛下亦是清楚的,妾身一直都求生。以往無法也就罷了,唯听天由命,可秋老即道了有半數可能,妾身想一試,是生是死,自有天定。」
秋老瞧著千惜,如此決斷,著實難得,要知道若是不趕緊醫治,再晚上一些,秋老自個也是不敢下針的。
「去,喚羅老與何浩前來。」既是關系千惜的性命,明卓葳斷不會听秋老一家之言。如今當著秋老的面兒要喚羅老與何浩來,若是那性子急的,卻是要怒而走之了。
「陛下想喚何人前來為皇後號脈,只管的喚。」秋老難得的好脾氣,竟然不曾與明卓葳動氣兒。坐在一旁,只管等著,這些人若是能早斷出千惜的脈象,也不用千惜總是頭暈都無人得知。
千惜這般的情形,若不是他早前遇到過兩回,卻也亦未可知,有一位因他不覺而死,另一位由他下針,卻是救活了。秋老亦知他所言,難以取信于人,不過,該說的,他總是要說,不為著康弘,就沖著千惜這個人,他看得順眼了,他也想救,拼了全力的要救。
不多時的羅老與何浩前後腳的來了,羅老一看秋老大喜,亦忘了與明卓葳見禮了,「秋形。」
「羅良!」秋老對于羅老卻是不見得有多驚訝,顯然早就知道羅老在明卓葳身邊。羅老上前抱住秋老,「你怎麼在此,哦,陛下前日與我提到的姓秋的大夫,我猜著是你,沒想到果真是你。這些年,你如何?」
秋老與他苦笑,「沒有你的幸運,你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而我,家破人亡。」
羅老驚于他所言的內容,秋老道︰「你要曾看出皇後脈象不對?」
那頭何浩已經在為千惜號脈,羅老乍听秋老提到千惜的脈象,「娘娘的脈象有些不同尋常,可一時半會兒的,我總是說不出哪里不對,你,看出來了什麼?」
「不過都是因為這里。」秋老指著腦袋如是說,「你發覺那不同尋常,該是皇後失明之後吧,而且時間越久,越發覺得不對勁。」
羅老細細一想,當真是如此,看向秋老,「莫不是娘娘當時撞到頭時,不僅使雙目失明,更有旁的不妥?」
「淤血于此不通,氣血不通,皇後如今頭暈的次數與日俱增,若是再晚上些時候,你們都等著給皇後收尸吧。」秋老與羅老說話也極不客氣。「頭部乃人之大忌,旁的地方若是傷著了無傷大雅,可頭部卻是關系著人的全身氣血運行,稍有不慎,卻是要人命的。皇後撞到頭能活著,失明已經是萬幸。」
這一點,羅老並非不清楚,可他並不曾看出千惜哪里不妥,是以一直無從下手。羅老與明卓葳補禮,何浩已然號完了脈,與明卓葳見禮,「陛下,臣想皇上或可招集天下名醫齊聚,娘娘的脈象有些不同尋常,可臣學醫不精,卻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一句話,卻是印證了秋老之言。秋老倒是看了何浩一眼,他倒是沒想到何浩年紀輕輕的,卻是有些本事,竟然能看出千惜脈象不妥。
羅老號完了脈,卻是與何浩說了同樣的話,不同的是,「陛下,秋良既已有了醫治娘娘治法,為娘娘安危,還望陛下讓他為娘娘醫治。傷至頭部,非一般人敢醫,陛下憂心娘娘安危,切不可再拖延。」
羅大夫呢,不管是對明卓葳還是秋老都有所了解,明卓葳卻對秋老知曉得太少了,是以這事兒啊,明卓葳叫了他與何浩畫,他亦是清楚是怎麼的一回。可那該說的話,他是定然要說的。
康澤亦是巴巴地望著明卓葳,他或是恐懼或是無助,這會兒盯著明卓葳,只想著他能做決定。千惜喚了一聲陛下,張口道︰「妾身相信秋老的,陛下且讓秋老一試吧。」
這樣的決定,千惜早已做出,只是明卓葳不服不願將千惜的性命隨意交到他信不過的人手上,這才一直沒有真正地答應。「妾身這條命是自己的,陛下且讓妾身自己做主。」
「你說錯了,你這條命,早已是我的了。」明卓葳霸道的宣告,千惜的命是他的,在他的手里,該是他要她生,她便生;他要她死,她便死,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此時並不是與明卓葳爭論這些的時候,千惜心中一嘆,並不想道明卓葳這般霸道的性子。康澤已經急得上前了一步,「父皇,讓秋老一試吧,試了,才會有希望,孩兒並不希望娘有半點的差池。」
明卓葳同樣不想,可到如今,他卻已經不有選擇的余地了,只要他還想讓千惜活著,就只能讓秋老動針。盯著秋老,明卓葳道︰「我將皇後交給你,但若皇後有半點的差池,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的。」
張口的威脅,引得秋老一笑,「陛下啊,你可真是想多了,若是今日我要救的是陛下,我未必肯救,但皇後,我卻是會盡力為之。」
話說到了這麼個份兒上了,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決定也下了,秋老讓人拿了藥包上來,敷在千惜的眼楮上,隨後動針,那將近人頭那麼長的針啊,看得人心驚膽顫,何浩也是第一回見,那也是受驚不小。
「皇後,我要在你的腦袋上扎上十針,你且放松全身,不管有什麼樣的感覺,你都不要抵抗。」秋老拿了針擺開了,那十針長短不一,動那第一針,秋老與千惜細細地吩咐,千惜點點頭答應著。
秋老讓人為千惜松開了長發,卸下千惜頭上的發簪珠玉,這會兒取那擺開的針,就往那正中處下針,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這第一針至關重要,關乎秋老的成敗,千惜的性命。
看著那銀針漸漸沒入千惜的發項,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兒,秋老繼續拿針,依然落針小心。而外頭這會兒卻有人急急來報,顯然是出了大事兒了。
「快,快去稟告皇上,我有大事要報。」四十來歲的青年急忙忙地催促,守在門口的人認出了此人,「玉管家,卻是出了何事,今日有那醫術高明的大夫前來為皇後娘娘治眼,如今大夫正在里頭施針,陛下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如若驚了大夫,皇後娘娘性命堪憂。」
玉管家乍一听也知事情輕重,可是,他這般急忙忙地回宮,何嘗不是有要事。「我自去尋陛下,找個合適的機會與陛下稟告。」
守門的人既已將情況道明,玉管家自是也不敢橫沖直撞進去,千惜也是他的主子之一,那些年千惜掌著明家內院的事兒,玉管家亦曾與她交接,待千惜自是也是真心實意地認主。如今既是千惜在那重要關頭,他也斷然不會壞了千惜此等關系性命之大事兒。
屋里頭的氣氛並非一般的緊張,玉管家進去了,正好瞧著秋老往千惜的手上扎入最後一根銀針,秋老的頭上臉上,那都是汗,他那樣全神貫注的,何嘗不是費盡了心力。
玉管家所著唇,自知這會兒當真不是說事兒的時候,直到秋老最後的一根針扎入千惜的頭上,玉管家這才走到明卓葳的面前,喚了一聲「陛下」!
「你如何回京了?」明卓葳側頭一見玉管家,低聲地問,目光依然還在千惜的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