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藍曉曉一個人在外租賃而居，住在學校附近的獨棟小洋房，坪數不大，是舊式房子改建的，獨門獨院，位居都會巷道一隅，算是小巧僻靜，從學校慢慢走回來約莫二十分鐘路程，開車的話只要短短五分鐘。
但這短短五分鐘，卻讓藍曉曉如坐針氈。
孔玉書一句話也沒說，今天又沒下大雨，沒有雨聲可以蓋過這份靜寂，倒是他過于濃重的呼吸聲一直提醒著她這男人還在生病，下午的藥吃到現在，藥效早該過了，如果她猜得沒錯，他現在可能還在高燒中，不然呼吸不會這麼濃重又急促，剛剛在籃球場抱著她時，他的身子也是非常熱燙。
車內很溫暖，太溫暖了，因為這男人像是會冷似的一直調高溫度，可見他的身子此刻定是在發冷，就像她之前生病那樣，燒到全身都發寒了，明明身子熱呼呼的，可是卻一直覺得冷。
這男人根本就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
「去醫院吧。」藍曉曉忍不住道。「你這樣小病也會拖成大病的。」
「你現在是在關心我嗎？」
「不是。」
「那你管我是不是會拖成大病？」
藍曉曉急了也氣了。「孔玉書，你小孩子嗎？說出這麼幼稚的話很可笑！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嗎？生了病的人還跑去打籃球？那麼拼命是有獎金可以拿嗎？白白長了我十歲，只多了一些小肚雞腸！」
孔玉書別開臉咳了幾聲，微喘著。「你這女人，剛剛才哭得像孩子似的，現在倒是教訓起人來了……頭不疼了？」
講到這個，藍曉曉就不得不尷尬，畢竟他剛剛一直抱著她哄，她也的確窩在他懷里哭得亂七八糟。他的懷抱真的很舒服，當時的溫柔也確實很動人；他不住地向她道歉的語調，也讓她軟了心。
那一刻，她的世界在旋轉，又麻又痛又暈的她，耳朵只听得見他的聲音，鼻尖只聞得到他的氣味，知道是他在她身邊，她就放任自己無助地大哭特哭起來……是很孩子氣，可她卻好喜歡當時可以如此放縱的自己。
「疼死了，怎麼不疼？手勁這麼大，跟球有仇嗎？」剛剛對他撒過氣了，好像越撒越順口了，以前她最引以為傲的堅忍不拔的精神，在剛剛被球撞過以後就突然全不見了。
孔玉書扯扯唇。「現在這個樣子，終于有點像小女孩了。」
「不是小女孩，難道我還是老女人了？」反正意思是說她現在很無理取鬧就對了，她當然听得懂，就是假裝听不懂。
孔玉書微笑，不置可否。車子很快就來到她住處門前停下。
他側臉看著她，叮囑著。「洗完澡後再冰敷一下，明天記得再冰敷幾次，過兩天再拿藥給你推揉一下，應該很快就會好了。」
「不用了，已經不大痛了。」看來她剛剛真的哭得非常夸張，現在想想還真有點丟臉，那麼多人瞧著呢。
「藍曉曉，我跟你道歉。」
突然這麼正經八百的，還真是讓她忐忑不安啊。
「你已經道過很多次歉了，放心，那一球不會把我打成腦震蕩的，所以你不必擔心有一天要對我負責這樣的事情。」
「我不是為那顆球道歉。」孔玉書看著她。「你那麼聰明，知道我在說什麼……原諒我嗎？」
藍曉曉幽幽地看著他，不語。
她不想。一點都不想原諒他。
他害她從他家走到她家，整整哭了一個多小時，還一個沖動之下就多了一個男朋友……
她喜歡鞏恩，但她當然不愛鞏恩，若以正常的程序走，鞏恩不會一下子就躍升為她的男朋友……要不是他惹亂了她的心，又弄痛了她的心，她又怎會拖一個無辜的人下水當她的救生浮木？
所以，她真的不想原諒他，就算此刻看著他病懨懨的模樣讓她心軟又心疼，藍曉曉就是無法松口。
「你快去醫院吧。」現在根本不是該討論她要不要原諒他的時候。
「我乖乖去，你就原諒我？」
「你現在是在耍賴嗎？」
「回答我是或不是。」
「你……」就是想耍賴就對了！「我會考慮。」
真不知道她為何要拿他的身體來交換她的原諒？他是死是活，她究竟為什麼要在乎？她懊惱的想咬掉舌頭，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反正是收不回來了，干脆大方些。
孔玉書極其溫柔地看著她。「成交。我會自動把藥袋及急診單據LINE給你，以茲證明。」
那眼神，柔得就快滴出水來了。
「隨便你。」藍曉曉被他看得臉熱心跳，慌忙地打開車門跳下車，逃也似地跑回家。
孔玉書看著她慌忙逃開的背影，眼底唇角都是笑，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又忽然一黯。想到她今晚竟然主動親吻輩恩的臉頻，又讓輩恩握她的手，他不由地激眉，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疼起來。
孔玉書後來真的乖乖去醫院掛急診，結果在急診室就差一點昏倒，直接被醫生強制留院打點滴，在醫院急診室住了一晚。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醒來時覺得精神好多了，全身酸痛的情形大大減輕，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正想起身下床，卻發現床邊趴了個縴細的身影，那亂亂鬈鬈的短發，讓他一眼便認出她是藍曉曉。
心驀地一動，伸手撫上她白皙粉女敕的臉頰，很輕很輕，怕驚擾了她，指尖卻又舍不得離開那片軟女敕。
藍曉曉還是被吵醒了，半眯著惺忪睡眼，陡地撞見孔玉書那俊美的笑臉，還以為在夢中。
孔玉書收回手，一張俊臉湊近她眼前。「你怎麼會在這里？」
藍曉曉這才稍稍清醒過來，伸手便把那張俊秀無敵的臉給推開。
拜托，趴在床上睡了一晚，她的臉一定浮腫又難看，搞不好還有流口水，他靠這麼近是怎樣？
起身，她沖去洗臉，用手拍臉一百下後才重新回到急診室的床邊，床上的孔玉書卻已不見人影。
「這個病人呢？」她抓了身旁的護士問。
「他說要辦出院，可能在櫃台那里，你去找找吧。」
「謝謝。」藍曉曉往櫃台快步走去，看孔玉書似乎已結完帳，連藥都拿在手里，身旁還有幾個護士對他笑。
人長得帥就會得到不同待遇嗎？怎麼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辦好手續還拿好藥了？還有，昨天還躺在床上病懨懨的人，現在卻像沒事似地站在那頭微笑著朝她揮手？
護士們都看過來，藍曉曉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孔玉書伸手一把將她攬到懷里，藍曉曉想要掙開他，他卻將她擁得更緊。
他對那兩位護士微笑。「謝謝你們的幫忙，我們要走了。」
護士們笑眯眯地點點頭。「不客氣，你要對你的小女友好一點喔，她昨晚打你的手機給你，你昏昏沉沉的，是我幫你接的，她可是一听見你住院就馬上沖來醫院照顧你一晚呢。」
「是嗎？」孔玉書溫柔地睨著藍曉曉，她臉紅得像隻果一樣，好可愛。「看樣子，我真的要多疼她一點才行，沒想到她這麼關心我。」
「是啊，現在的小女生沒幾個懂事貼心的，你這小女友未來鐵定是個賢妻良母，你得好好珍惜。」
噢，天啊，再說下去，她是不是直接鑽洞躲起來比較快？藍曉曉的頭都快垂到地板上了。
「我一定會的。再見。」孔玉書一直笑著，道別後便摟著藍曉曉走開。
「誰是你的小女友啊？」她邊走邊把肩上的手給撥開。「干麼隨便答應人家要對我好？」
長手一伸，他再次將她摟近。「不是你自個兒跟她們說的嗎？在你昨天晚上堅持要留在急診室陪我一晚的時候？」
嗄？天啊，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藍曉曉的臉微微一紅。「那是……那是因為我這麼說，她們才會讓我留在那里……總不能說我是你學生吧？我可不想被人家在背後閑言閑語說我們搞師生戀什麼的……總之，我只是選擇比較方便的說法而已，沒有其他意思。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我不想。」
「什麼？」這男人瘋了嗎？
「當我的女人吧，藍曉曉。」
這會兒，藍曉曉是確確實實地怔住了。
她耳背吧？這句話怎麼可能從孔玉書的嘴里說出來？
「你剛剛……說什麼？」
「我們交往吧。我要你當我的女人。」
她回陣看他，孔玉書的那張俊臉正端著溫柔淺笑，瞬也不瞬地望住她。
「你腦子燒壞了嗎？不行，我看你不能出院，得再回去找醫生……」她拉著他往回走。
孔玉書失笑，彎身抱住她雙腳，將她往腰間一提抱起她，大步往醫院停車場走去。
「你干什麼？快放我下來！」她拼命掙扎，兩只小手對他又槌又打，可是也不敢太用力，就怕不小心把他打壞了，他又得住院。
「我沒想干什麼，就只是送你回去而已，難不成你要跟我一直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住在醫院里？」
「你真的燒壞了腦子，胡言亂語的！」藍曉曉邊說邊打他。「送我回家干麼這樣抱著我？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我怕你跑掉啊。」
「你這個瘋子，體力太好是不是？」
孔玉書把她塞進車里，關上門，自己回到駕駛座上，這才側身看她。「怎麼不逃了？剛剛還拳打腳踢的。」
「有人要送我回家，省錢又不費力，我逃什麼？」事實上是她知道她就算跑了，他也會把她扛回來，就不必麻煩了，還被人當笑話看。
孔玉書眯起眼。「你這個女人真的很善變。」
「我是。快開車吧，我不想跟你講話。」她閉上眼。
「不怕我吻你嗎？」
藍曉曉嚇得馬上睜開眼瞪著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教授了？」
「你以為這威脅得了我嗎？」孔玉書好笑地看她一眼。「在你面前，我的身分先是男人，你的玉書哥哥，之後才是孔教授。」
他的笑，真的越來越迷人。
她不想承認自己老是被這男人的笑意所蠱惑，可是她真的常常會陷落在他這樣溫柔的笑容里。
「你不要再對我笑了。」她虛弱的低喃。
孔玉書凝起眼，還當真不笑了。「為什麼？」
「就……礙眼。」她小小聲地說了一個可笑的答案，說完後更虛弱地低下頭去不敢看他。
礙眼？孔玉書的俊眉挑了挑。天底下說他的笑容礙眼的人，她絕對是第一個。
「怎麼個礙眼法？」他將俊臉湊到她面前，故意笑得如花似玉的。「是太美了閃花你的眼？還是太俊了害你眼楮睜不開？」
這個男人，如果不是頂著教授的身分時，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她很想笑，可是她笑不出來，因為他整張臉都迫在眼前，害她整顆心都評評跳，連呼吸都變得混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