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筠想著燕、魏之間的事,不禁又想起了周道昭處心積慮,硬是逼得周繹不得不反。
那老狐狸倒真好命,能有四個兒子隨他挑挑揀揀,這個不要了,還有那個可以頂上。可憐了周紀其人,原本也是個俊秀公子,竟被父親當了棄子。
也不知傅天瑜是不是個通透的,有沒有看出周道昭的打算,若看出些端倪,又都告訴了周紀不曾。
陽筠輕嘆了一口氣︰以周紀那般浮華不實,兼之其自傲的性子,若他得知自己為父親所棄,還不知要如何墮落不堪呢!
周道昭確實有本事,他那般汲汲營營,本也無可厚非。只是因為他圖謀大業,累得自己與陽筱的終身就這樣陰差陽錯起來,陽筠實在不能釋懷。
她如今倒還罷了,太子對她實是真心誠意,不知筱兒今後與寧王世子能否一心,做一對歡喜夫妻。
ˋ陽筠略收了心思,與武承肅講起陽筱的大婚來。
武承訓在寧王府內早有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如今大婚乃是奉陛下之意,求娶的又是高陽王主,寧王府不敢稍有怠慢,竟將世子從前的院子足擴了三倍有余,直與後頭馬氏的正房一般規制。
看著偌大的院子,武承訓只覺心中似喜似憂,當真是五味雜陳,說不清的焦灼不安。
馬氏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著急,只得時常叫了武承訓過去,耐心地說些夫妻相處之道給他。
「這些道理十分淺顯,只是非親歷而不能悟。」馬氏十分耐心和氣,柔聲道,「待二王主入寧王府的門,你行事要多替她考慮,萬不可太由著性子,傷了二王主的心,更折了東宮的臉面。」
武承訓聞言只覺好笑。
「母親未免過慮了。兒子素日最是小心不過,又能做出什麼事情,竟會累及東宮顏面?然兒子于夫妻之道一竅不通,母親方才所言無異金玉,兒子自當慎重待之。」
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面對母親殷殷教誨,武承訓還是擺出了十分恭敬的態度來。
馬氏哪能不懂他的心思,可是武承訓把話說得妥當,她也不好當面拆穿,只能變著法子想讓他轉性,不時念上兩句夫妻之道之類,盼他能端正已心。
時日一久,武承訓也隱約猜到了母親的意思,然而要他如今安下心來實是艱難。
二王主尚未入燕,誰知道她是不是跋扈的性子,城府深不深?說甚麼扶持、尊重,在大婚之前都不過是空話,還不如紙上談兵的那些人,至少有兵書作為根據。
可母親認真說著,武承訓便認真听,母子二人均知道對方心中有數,卻誰也不說破。
寒食三日出門祭掃,之後便是清明。
萬物清潔而明淨,皆生長于此時,實在是踏青的好時機。
因武承思不在都中,武承訓忙著置辦大婚的屋子,柳克明又在家中閉門苦讀,把個仇灝可拘壞了。好容易挨到上巳節,他再按耐不住,竟進了寧王府里頭,非要把武承訓拉出去不可。
武承訓彼時正在自己的院中看人掛燈,听說仇灝仗著臉熟徑直進來,不禁有些無奈。
「奴仇公子正往這頭來,眼瞅著就要到了。」說話的是武承訓院中的一個小廝,名喚四平的,「才們沒用,說了世子爺如今忙著,還是攔不住人。」
武承訓淡淡說了句「無妨」,便擺了擺手,示意四平下去。
四平應諾,按規矩給武承訓行了禮後退下。這一路他都忍不住苦苦尋思,奈何他所知有限,實是百思而不解。
世子爺素來交友不多,只幾個常來府上的公子罷了,從前世子與仇公子相交甚好,怎麼如今十次竟有九次不愛見他?四平正在心里想著,迎面便踫上了仇灝。
「仇公子來得可巧,世子爺正在院子里頭看人掛燈呢!」四平笑著唱喏後道。
「這倒真是巧了,」仇灝說完,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這幫兔崽子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近幾次他登門,竟都被擋在了外頭。要不是今日他不管不顧,下馬便直接往里沖,怕還真就進不來這寧王府的大門。
這四平顯然是見攔不住了,才一路跑過來通報的,才剛在大門仇灝就看到了這兔崽子的影子,這會兒他卻非要裝作才踫見的樣子,還有臉說自己來得巧。
想起自己三番五次被擋在大門扣,仇灝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些人定是奉了誰的命,教擋住他不讓進,否則單憑幾個下人,誰敢真的去攔他?
四平一路通報,又在這里踫到,可知其分明是去告訴武承訓了——莫不是武承訓有意躲他?
想到這里,仇灝不禁發起慌來,急忙往世子院中去了。
及二人見面,武承訓只說眼下確實事多,因月兌不開身,才叫人在門上攔著他。
「我最怕就是你來。」武承訓無奈笑道,「你總是備好了酒菜才來叫我,我推是推不掉的,只得跟著你出去。可是我酒量不好,沒吃幾盅就要醉,第二日更要睡上一整天,實在難受得不行。」
「睡便睡了,又能怎的?」見武承訓說得坦誠,仇灝自然安下心來,又如往常一樣隨意起來。
「從前不過我自己難受兩日,也便罷了,如今可是不行。」
武承訓說著,把陽筱即將入燕的事提了,又說自己有意多讀書,將來要入朝做一番事業。
「左不過這一年,待二王主嫁入我家,便要去嘗試一番了。」武承訓嘆了口氣,道,「我書讀得尚不如克明,如今哪還有工夫跟你飲酒踏青?」
「安穩做個世子也便罷了,書讀得再多,你不也要做王爺麼?」仇灝頗為不解,直言問道。
武承訓微微一笑,耐著性子又道︰
「‘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我既然說了要做事業,自然不想渾渾噩噩度日,而是立志做個名垂萬古的賢王。若吾願終可償,他日還要克明在史書上為我重重地添一筆呢!」
仇灝見他將柳克明掛在嘴上,卻偏不提武承思,心中明白了一半。
他只當武承訓不想落後,真是因為惜時才請他吃了許久的閉門羹,便站在院子里和他說笑一番,自去河邊找人飲酒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