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會有後遺癥。這孩子就算能保住一條命,日後的心智也可能有些問題。」
史密斯醫生的話讓席海棠的心沉了又沉,她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素心,又看了看那個奄奄一息的嬰兒,陷入了掙扎。
「席小姐,一個小時後我下班,如果你有了決定,就帶著孩子來辦公室找我吧。」史密斯先生給素心檢查完畢記錄下儀表上的數據後退了出去。
席海棠輕輕握住了素心的手,「素心,怎麼辦,我可以替你做決定嗎?這個孩子是你唯一的骨肉,她的到來也許你都不知道,可是你很愛她對不對,你一定是很愛很愛她的,不然你不會因為她而心神不寧……可是素心,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怎麼選擇才是對的……素心,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你告訴我該怎麼辦……素心,從小到大,都是你比較有主意,每次我們遇到難題都是你想辦法,=.==我已經習慣依賴你了,素心,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沒有你的意見,我好害怕,我怕做出錯誤的決定,害了孩子,害了你……素心,我不敢冒險,不敢冒一丁點兒的危險……你快點醒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一分一秒就在席海棠的猶豫徘徊間過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手握得太緊的關系,席海棠竟發現素心掌心中的紅色胎記越來越淡了,她又看了看那個嬰兒的小手,軟綿綿的小拳頭里,紅色的痕跡卻愈加鮮明……
席海棠的心,猛地顫抖起來……
站起身,她走出病房……
走廊里,顧惜爵依舊是維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也沒動地站著……
◎◎◎
出了醫院,他們兩個人淺淺地步行了一段路,一前一後,她想要跑過去追上他的腳步,卻又有些遲疑,走近他,是走近了一場心酸的浪漫,遠離他,是遠離一場輪回的紀念……進與退,步步皆殤。
看了看手表,還剩下半個小時。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遲疑,慢慢地頓住腳步,稍微等了她一下,回頭,淡淡地開口,「我們去對面的茶樓談吧。」
「好。」她輕輕點頭。
泰晤士河的岸邊,很難得的竟有一間很古色古香的中國式茶樓,不意外,茶樓的主人是東方人,听口音是中國福建一帶的閩南人。
「兩位里面請,請問要喝點什麼?」
「隨便吧。」顧惜爵和席海棠都有些心不在焉。
茶樓的主人微微一怔,聰慧的眼楮里看出幾絲端倪,「那兩位就嘗嘗安溪的鐵觀音吧,它是中國烏龍茶中的極品,香氣甘鮮醇厚,有天然的蘭花香,顏色清澈金黃,入口的時候微苦,但很快就會嘗到甘甜。」
「好,就它吧。」
茶樓的主人徑自去泡茶了,甚至沒有招呼他們落座稍等,顧惜爵和席海棠心事重重也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直到他們要選一張桌子坐下的時候,才赫然發現了奇怪的地方,桌椅上並不干淨,帶著灰蒙蒙的色澤,到處都是古老的塵埃,莫名就添了幾分蕭索。
顧惜爵掏出口袋里珍珠白的手帕,想要擦拭一下,可又忽然有些遲疑,微微思索了下,又把手帕塞回口袋,隨手拉開兩張椅子,他們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了下去。有些滄桑的美感,是不宜破壞的。
對面,茶樓的主人已經坐在了茶具之後,雙目微微低垂,雙手撐在膝上,有些老僧靜坐的平和,一旁,搖擺式的古老時鐘滴答作響,好一會兒了,茶壺里的水,還只是半開,可是當分針又轉了一圈後,爐子上的水忽然就冒出了熱氣,分秒都不差。
顧惜爵和席海棠的心緒好像都有些緩和了,他們默默看著茶樓的主人從容優雅地展示著高超的功夫茶技藝,洗杯、落茶、沖茶、刮沫、倒茶、點茶一步步有規有序地做出來,好似行雲流水。
安溪鐵規音,產于中國福建省的安溪縣,因體沉重如鐵、形如觀音而得名。螺旋形的茶葉在透明的茶罐里飛舞旋轉,有如天外飛仙。
手捧著熱茶,席海棠卻轉頭看了看窗外,倫敦霧氣凝重,在這樣的地方能夠手捧一杯暖茶,果真是可以消除心頭的浮躁,再多的困擾也好似可以被滌蕩得沒了痕跡。
淺淺地喝了一口,微微的苦澀在唇齒間毫無顧忌地蔓延開來,可過了一會兒,那苦澀就變成了甘甜,淺淺的,卻持續很久。
她像是忽然頓悟了什麼,眉心之間的褶皺微微散去了……
顧惜爵緩緩地放下了茶杯,淺淺對她說,「你之前那一巴掌打得很好,讓我不至于做錯事,海棠,是你的善良救了素心的孩子。也許,這就是宿命。」
席海棠咬了下唇,做了決定,「我想救那個孩子!」
他點點頭,「我陪你一起去。」
茶香繚繞,,即便那個孩子日後可能會有心智方面的問題,但至少她是不被人放棄的生命,不被放棄,就會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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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醫生帶著他們到了朋友的診所,誠如史密斯醫生之前所說,豪格醫生是個狂人,可是他天生的狂熱因子可以帶給這個中規中矩的世界更多的驚喜。
「把孩子放在我這,半個月後你們來接,如果醫不好的話,我就關門大吉!」
診所的護士拿出紙筆要登記,「請報一下孩子的名字……」
席海棠微微一怔,側目看向顧惜爵,「呃……你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她畢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