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皇家避暑山莊相當繁忙,此次聚集的,是本次選秀所有的秀女。三省選拔上來的,還有京城的閨秀們,都將齊聚于此,總共有三百多人,正在陸續抵達。
夏小冬和陸雲芝沒有選擇住在一起。按照陸雲芝的建議,兩人分開,反而容易多知道些信息,反正秀女們的屋子都相距不遠,要見面說話也很容易。
于是,夏小冬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之前住的屋子,而且同室之人,赫然仍是張文娟。
張文娟看起來又瘦了些,她本就生得單薄,這下子更加好像能來陣風就吹走了似的,見到夏小冬,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放下行李,轉眼又不見了影兒。
至少這回是自己拿著東西,沒找山莊的粗使丫鬟幫忙。
十八這日不過是點名報道整理庶務之類,等睡了一晚上,到了第二日,風格卻是為之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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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百一十七名秀女,整整齊齊地站在煙波殿前的空地上。
空地之側,豎起了一只巨大的沙漏。
夏小冬一開始,根本沒認出那是一只沙漏——後來問了陸雲芝才知道,還以為是時鐘呢,很是奇怪地看了好半天。
主要是這個所謂的沙漏,表面看上去不但是一個圓盤,而且圓盤的中心居然還有指針,指針的周圍還有時刻盤!
那枚巨大的指針倒沒能實現流線型運行,而是每過一刻鐘就跳上一格。
當指針指到‘巳時’這個整點時辰的時候,時刻盤的中間忽然開了兩扇小門,二個小木人從里頭噠噠地走了出來。
這兩個小木人穿著精致的紅色袍子,腰間系著木鼓,手上還拿著鼓錘,咚咚咚咚一通敲,然後……又噠噠地退回去了,兩扇小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何處有門。
夏小冬看得嘆為觀止,心中暗暗奇怪。這個類似‘時鐘’的沙漏,顯然需要極其精巧的齒輪傳動,既然有這樣的能人在,自己弄出來的木葉,似乎就有些不夠看了。
踩著巳時的鼓點,東方逶迤走來一隊人,就好像是被那兩個小木人召喚出來似的。
打頭的是兩名女官——如今夏小冬對尚儀女官的服色還是挺眼熟的,神色十分嚴肅,身後跟著的,看樣子也都是宮里的女官,但品軼應該會低一些。
兩名尚儀,一位姓崔,一位姓林。
崔尚儀為主,林尚儀為副。
夏小冬很懷疑崔尚儀經常做一些類似唱名之類的事務,因為這位的聲音非常宏亮,揚聲說話的時候,听起來有一種類似男聲的感覺,還帶著點兒低沉的回響。
崔尚儀當即發表了開場講話,對今年選秀工作的總體安排和宏觀導向進行了綜合指導。
隨後林尚儀也發表了開場講話,補充說明了作為一國之君的皇上對本次選秀工作的重視,並就禮儀、化妝、美工、服裝、庶務等組別的具體工作進行了劃分。
接下來,一位位女官就具體安排分別進行了闡述,一直講到那兩個小木人又跑出來一回,才終于結束了這個上午的內容,讓大家去吃午飯。
連上之前的等候時間,大家足足站了一個半時辰。剛一宣布吃飯,登時有好些人就撐不住了,幾乎是互相扶持著東倒西歪地去用餐,有的連飯都吃不下了。
夏小冬倒還好,並且驚訝地發現,陸雲芝陸雲笙姐妹都還狀況不錯。
「這算什麼啊,」陸雲芝笑道︰「這陣子已經懈怠了。之前我們陸家的閨學,就有這一項站姿課,至少要能連著站兩個時辰不走樣,才算過關。」
說著,趁還沒開始吃,拿起筷子,將面前的幾碟菜撥來撥去重新處理了一番。
最後變成每人面前都有一個碟子,而碟中裝了好幾樣兒菜,如此既不需要伸長筷子去夾菜,又不用幾雙筷子在一個盤子里攪合。
陸雲笙在旁捧著茶盅,嘆道︰「我可真是好久沒練這個了。只當自己從前練得好,應該還沒扔下,誰知別的還好,就是腰酸得厲害。」
「對了,小冬姐姐,」自從來了避暑山莊,大家似乎都將從前種種拋開,陸雲笙對夏小冬也自然了許多,陸雲笙向前俯身,對夏小冬輕聲道︰「等會兒只要開始吃東西,就不要再說話了。其實附近都有人在暗暗觀察咱們呢。」
「噢?」這就開始選上了?夏小冬不動聲色地四下看了一番,果然見到幾名穿得灰撲撲很不起眼的宮人,看著似乎是雜役,其實什麼都不干,只是在角落里站著,觀察秀女們的表現。
下午就要開始禮儀課了,夏小冬抓緊時間,一邊吃飯,一邊在心里將早上女官們傳達的資訊整理了一番。
其中最讓夏小冬感到顛覆的,就是選秀其實是不能隨意退出的。
本來想過來長長見識看看熱鬧打打醬油,差不多就可以撤了,結果發現,若是不認真對待,弄不好就會變成坑爹坑媽坑全家。
雖然夏家並不是真正的家,夏小冬也沒有要坑上一把的打算。
想到此處,夏小冬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見陸家姐妹也都吃好了——估計這快速吃飯也是訓練過的,平時可沒見她們這麼快。
便低聲問道︰「之前崔尚儀說,若是因為犯錯被取消秀女資格,還要視情形處置家人,這是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了。」陸雲笙奇道︰「選秀的規矩,跟宮里的規矩差不多,都是很嚴的。」
「昨日有兩名秀女沒來,今日一早才來的。」陸雲芝閑閑道︰「已經被退了回去。按藐視皇家處置,父親降一級原位留任,母親的誥命卻被褫奪了。」
居然已經殺了兩只‘雞’,夏小冬看了看周圍的諸多‘猴子’,忽然覺得有點兒冷。
不過是遲個到而已,後果如此嚴重。
「皇家的差事,可不是想不干就能不干的。」陸雲笙看了看夏小冬的神情,放緩了語氣,給她普及知識︰「凡是入宮之人,如非上賜,連自裁都是不許的。」
「若是自裁的話,無論牽扯到什麼事兒,一概按有罪論處,本人沒死處置本人,本人自裁成功的,就處置家人。即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也要按逃役,罪及宮外的家人。」
哇靠,居然連死的權利都不歸自個兒了。
夏小冬差點兒把漱口水給喝下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