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半夜的風最冷,能凍到人骨頭縫兒里去。
三人都穿上了厚棉襖,里頭還套著薄棉襖,往大門口走。
風刮過。
「嗷——」
花長念一個激靈︰「狼,狼來了。」
花雲未停下,走過去拉開大門往雪地里看。
花雷站在她身後也往遠處眺望。
花長念忙站過來,伸長脖子︰「爹剛剛真听見了,咱快回去吧。把大門關緊,狼進不來。」
花雷面無表情想,你知不知道大妹怕的就是狼不來?
又是一陣狼嚎,村里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來,應該是有人听見了喊家人戒備。
花雲漫不經心的站著,花長念還在說著進屋關門,花雷只默默看著,大妹好像什麼都不怕,好像多危險的事兒遇見她都不值一提。為啥呢?難道真是親女乃<在偷偷教著?那啥弩弓是怎麼做出來的呢?
「狼,狼,狼來了。」
花長念低叫出聲。
雪光映著星光,遠遠的,雪白大地上幾個黑點兒往這邊兒奔,奔著奔著,能看清輪廓,果然是狼。
「狼,真的是狼…咦?怎麼又拐過來兩個?」
花長念納悶,怎麼突然就從南邊又加了兩條來?怎麼好像齊刷刷沖著自家來的?
花雷捂眼,那破布對狗有用,對狼也這麼有用啊?
花長念急忙拉著兩人要往院里退。
花雲胳膊一動,錯過他的手,花長念一愣。
花雷拉著花長念往後退了步︰「爹,你忘了,大妹的弩弓厲害的緊哩。」
「可是,可是…那是狼啊…」
近了,更近了。
馬上就要跑到被劃破了喉嚨的雞跟前了。她能看清幾頭狼粗糲的體毛,鋒利的牙齒,矯健的胸肌,還有…嗜血卻脆弱的眼楮。
「嗖嗖嗖嗖嗖——」
短促的飛箭聲連成一串,向狼激射而去。
花長念眼楮一眨一閉再一眨,跑得好好的狼突然就一頭載到雪地里,頭別在雪里,身子還在往前奔,抬不起來的硬尾巴拋到空中,甩到了前頭。
「嗷嗷——嗚嗚——」
掙扎了一會兒,竟都躺在雪地里動也不動了?
「這,這,這…」
花雷後槽牙直打架,還是安撫的去模模花長念的胳膊。
「大妹把狼都收拾了。」
花雲放下弩弓,真沒意思。
「今晚就到這了。把狼抬進來吧。」
抬?
花雷花長念倒是合抬了一只,花雲自己一手纏著兩條尾巴,清了場。
回到院里,萬氏三人竟沒一點兒動靜,顯然是睡得香,什麼也沒發覺。
花長念往西邊望望,好似能感覺到村里緊張恐懼的氣氛,再看看這五頭倒提尾巴的狼,不知道說啥好了。
「都回去睡吧。」
他這當爹的好像也只能催著孩子吃喝睡覺了。
清晨,萬氏醒來嚇了一跳,院子里頭連著尾巴,拱了一個大圓圈的,長得像狗的…
「這便是狼?」
花長念面色復雜的點頭,閨女非得擺個圈是啥意思?莫非這個圈還有啥他不知道的含義?
屁個含義,只是某人的惡趣味。
花雨花冰也嚇了一跳,知道狼已經死透了,小心翼翼惦著腳尖兒上前看,還伸著小手去模狼毛,乍一踫到又趕緊收手。
「爹,娘,這狼怎麼處理?是直接拉到縣城賣了去,還是咱自己先收拾了再分開賣?」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拿不定主意。
反而花雷思索著道︰「要是整只賣,只能去收山貨的地方。而且,人家肯定也是只是按著狼皮的價兒收。人家自己剝自己硝,價高不了。倒不如咱自己剝了去呢,還能多得幾個錢,而且咱自己硝還能賣給衣裳鋪子,更貴呢。就是不知道這狼肉有沒有酒樓要。」
說著去看花長念。
花長念知其意︰「那我問問郭掌櫃?」
這樣便說定了,萬氏準備早餐,花雷幾個圍著她看剝皮。
一連五只剝下來,萬氏那邊飯還沒得。
早飯做的是小米粥,切成絲兒的蘿卜咸菜伴的香油,摻了苞米面的白面饃。一人二個煮雞蛋。
這麼「豐盛」的早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幫著收拾了碗筷,花雷才想起那只引狼的雞,事後他揀了回來,問過花雲知道不會再用,這會兒在窗台上擱著,凍的梆梆硬。
「娘,用了只雞,我去拿來化凍,咱晚上炖雞吧。」
萬氏先是一愣,隨後便應了聲,也不問是怎麼用的。
問啥啊,肯定跟那狼有關。
村長帶著人上了門,進門就問︰「狼跑到你家來了?」
花雲翻白眼,才來呢。
花長念忙迎上去︰「是呢,折騰了半宿。」
說著看了眼花雲,他現在說瞎話也不會打結巴了。
村長著急問︰「家里沒事兒吧?」
這次是花雷撇嘴,要是有事不早嚷出去了?也不會你進來家里沒個異常呀。
「沒事,雖然驚險了些,但總算合伙把狼收拾了。」
「啊?」一群人驚訝︰「把狼收拾了?全收拾了?」
村長道︰「大半夜听見狼叫了。大家都豎著耳朵听著,也沒分辨出到底哪邊,也沒听見你們喊人吶。後來沒動靜了,還以為狼走了。這不,早上出來一看,果然南邊有狼腳印,是拐到你家來了。人沒事就好。」
有人問︰「那狼呢?」
花長念沒想啥,只是往後頭一指。
饒是花雲手法再干淨利落,去了皮的狼也紅通通的難看又嚇人。萬氏看一眼都不敢往外走的。花長念便將它們都扔在沒鏟的雪里頭,還蓋了雪上去。又干淨又保鮮。只等一會兒拉縣城問有沒有人要了。有人要,自然好,沒人要,再拉回來找個雪溝扔了去。
一群人看著幾個長條雪堆眼發直。
那里頭可是狼哩!數著有五頭哩!
花長念一時看不明白眼色,撓了撓頭︰「我給大家扒開看看?」
自然沒人反對。
花雲見他真的要去,無奈又好氣,走過來道︰「死狼有什麼好看的,不然今晚上再來了狼,往村里引引,讓大家都看看活的。」
娘哎,眾人齊齊往後退,生怕雪地里的死狼又活過來撲人吃。
村長沉著臉︰「你咋知道今晚狼還來?」
花雲問他︰「沒吃著東西,還陪了命,要你是狼,你會罷休?」
昨晚才是探路的,大部隊還在觀望。山上一日不解凍,吃肉的野獸便一日不會安生。況且便是山上解凍,狼群也挨不到那時候。小動物都餓死了凍死了,它們一樣沒得吃。
村長對這不客氣的話沒生氣,反而認同的點頭,沒心思瞧狼的真容,帶著人趕緊回去布置了。萬一狼群來了,沖進村子怎麼辦?
花長念和花雷裝上車,蓋嚴實了,艱難的往縣城去。
花雲在後頭囑咐︰「要是他們買,問問能吃多少貨。」
花長念腳一滑,這五頭他就沒想著能賣出去。
花雷應聲,花雲想想又囑咐他︰「如果賣出去了,錢不用帶回來了,直接買成糧食帶回來。別買麥子了,買別的,換換口味。」
萬氏認命了,就是錢不過花雲的手,也留不住啊。
「對了,先去問問顧大夫,他好像能得用。跟他說一聲,過兩天給他送狼皮去。」
花長念回頭︰「你那天就是跟顧大夫說的這事兒吧。」
「人家顧大夫辛辛苦苦給爹你診脈,還免費給娘調理身子,不能送幾張白得的皮子感謝感謝?」
花長念立即把頭擺正了,他說的不是這個好不好,沒法好好聊天了。
花雨也湊熱鬧︰「顧大夫還給姐瓜子吃呢。」
花雷翻了個白眼,知道了,買瓜子。
花冰也想說啥,被萬氏捂著嘴趕緊帶屋里去了。
「這一路,可沒人鏟雪,不知道啥時候回來。」
花雲翻出五張狼皮開始處理,這個時空所謂的「硝皮子」她不會,她的方法更方便。稀里古怪的一通搗鼓,等到日頭變斜,往屋檐下一掛。
「晾幾天就好。」
三人崇拜的抬頭看,也沒看出哪里有不一樣來。
花長念花雷回來,兩人的棉鞋早都浸透了,糊了一層又一層泥巴。
萬氏忙把放在爐子邊上的棉鞋拿來給兩人換上,兩個還凍得直跳,恨不得把手伸進爐子里。
暖和了半天才緩過來,花長念道︰「真夠冷的。狼賣四頭,郭掌櫃全留下了,先給顧大夫送了頭。顧大夫嚇了一跳,把你念叨了一頓。」
後頭這話是對著花雲說的。
「賣了八兩銀。主要是郭掌櫃也吃不準有沒有人吃,而且人家廚師沒做過,得拿一頭練手,白買了。」
萬氏接道︰「八兩,不少了。人家能用就好,要是沒法用,不是咱害了人家嗎。」
花長念點著頭︰「你說的是。」
花雲只听不說話,反正是白得的東西,能賣幾兩算幾兩。不過,狼肉肯定能吃便是了。想當年,著名的臭屁獸,她們都能整的噴噴香。
據說,那頂風臭十里的家伙是一種愛放臭屁的狐狸變異來了。沒放屁都臭不可聞,別說是放了屁了。沒有一個異能者願意踫見那玩意,而且它身上也沒什麼必圖的,人人見了都繞路。
有次接了個S級任務,彈盡糧絕,更要命的是被困在荒谷里,除了石頭就是臭屁獸。他們還能有什麼選擇嗎?愣是塞著鼻子研究出了怎麼把臭屁獸研究成美食,當然,最後成功了,那肉竟是不可思議的味美。以後他們便時不時背著人弄一只來吃。也算是他們獨特的儲備糧了。
「听雲兒的,全買了糧食回來。大米糯米粳米,花生核桃葡萄仁,還有大棗瓜子桂圓。」花長念說著說著吸涼氣︰「真是貴啊,都漲價了。對了,麥子又漲了。」
花雲皺了皺眉頭︰「爹,要是村里人吃不上飯了,會怎麼辦?」
不會跟末世似的,打砸搶吧?那自己要先做準備。
花長念一愣︰「不會,村里家家有地種呢,秋里早把過冬糧食準備好了。咱村習慣多種紅薯留著過冬,便是糧食吃完了,還有紅薯墊著呢。」
「這倒是不錯。」
「家里有老人的,都會這樣囑咐。那年鬧饑荒,就是靠著紅薯過的。不知誰傳的,有外地大客商高價收紅薯,村里能種的全種了。後來哪有人收啊,還以為都砸手里了。誰知後來鬧饑荒,靠著那堆紅薯咱村愣是一個人都沒餓死,全挨過來了。打那後,家家地窖里總要多存些紅薯。想不到,今年又用得著了。」
花雷搖頭晃腦︰「這就叫‘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花長念贊賞點頭,又嘆氣︰「唉,不知道縣城那些不種地的人可咋整?這糧價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