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過後許長生和趙健誰都沒有再提。
許長生是真不在意。
趙健卻是將之記刻在心里,這種恥辱感,終其一生都不敢忘記,促使著他奮進,當然,也使得他對金錢有了執著。
從小就知道家里境況不好,可是余氏從來都沒有將這些煩惱擺到他面前,他還可以當做什麼都不知,可是如今卻是不能夠這樣做了,這一次給他的刺激太大了,他深刻的感覺到了金錢的重要性。
而這對于趙健的未來,產生了極大的影響,以至于他的人生軌跡跟許堯的前生完全不一樣了。
這對于他來說幸還是不幸,是不好定說的,不過若是余氏知曉,心里必定又要將許長生恨之入骨了。
讀書人大多自命清高,不說視金錢如糞土,但也絕對不會整天將錢放在口中,更不會一頭扎進錢堆里,成為一個錢串子,這對于讀書人來說,絕對是不可忍受的事情,更別說趙家雖然敗落了,可三個兒子都是讀書出息的,趙家人一直都自詡書香門第,這書香門第出現一個渾身充滿銅臭味的後代,定會讓余氏跟趙識兄弟心里不爽。
許長生和趙健也沒去跟余氏提,趙健是擔心余氏受不了這刺激,他知曉自己的母親有多驕傲,許長生則是看出余氏這段日子被折騰得不輕,要是知曉了說不定真能氣死過去,她倒是不怕弄出人命,但是她跟在元曜身邊見多了,也知曉有時候,活著,其實比死去要更痛苦。
她還想讓余氏看看,她離開趙家之後,活得如何的肆意瀟灑。
余氏的病一直纏纏綿綿的,怎麼都不見好,有幾次甚至還有些凶險,不過有許長生在,人自然是死不了的,但一時半會,也別想好就是了。
余氏到底是許堯的婆婆,即使她跟趙識有名無分,但在趙家鎮,甚至趙家眾人眼里,她都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順的趙識的妻子,所以余氏生病,大家的眼楮還是望著她的。
許長生雖然並不是很在意名聲這種東西,不過活了幾百年,她也深知名聲對于人的重要性。
即使是在修仙界,人更為注重實力的情況下,仙修和魔修的待遇區別還是很明顯的。
更別說她也曾在凡人界呆過不短的時間,然而許長生對于余氏實在是無感,若是要她為了博取眾人好感而勉強自己裝出一副憂心如焚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來,她也實在是做不出來,寧願名聲毀了也不願意這樣勉強自己。
好在她如今已經突破了煉氣期一層,且境界十分穩定,體內的靈力雖然少,但是她境界在哪里,施展一些小法術倒是不怎麼消耗靈力,如此她每天都給自己釋放一個小幻術,將自己的真實面目遮掩起來,讓看到自己的人只看到一個形容憔悴的自己。
還別說,自從她弄了這個幻術之後,大家對她的感觀好了許多,都覺得她先前雖然性情有些變化,讓人感覺陌生,但是如今看來,她卻是根本就沒有改變,依舊是那個善良的她,特別是趙健,他如今對趙家的情況是心知肚明的,而余氏這一病,即使已經盡量開較為便宜的藥了,可銀錢還是如同流水一般花費出去,當日典當許堯的嫁妝首飾,以及許家留下的銀錢,也眼看著一****見少,可以預感如果余氏繼續這般病下去,是必定不可能夠用的。
趙健如今是書也讀不下去了,整日里不是憂心余氏的病,便是憂心家里的銀錢!
他十三歲了,已經是堂堂男子漢了,總不能在這種時候,懦弱的躲在婦孺身後,讓大嫂變賣嫁妝支撐生活吧?
想起許長生曾經跟他說過,讓他不要憂心銀錢的事,只管好好讀書和照顧母親,銀錢她會負責,然後轉身他就得到消息,大嫂她要變賣陪嫁的莊子和鋪子!
這可是大嫂的嫁妝,有這鋪子和莊子在,無論如何,大嫂的生活都不會差到哪里去,可若是變賣了,大嫂手中就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自己哥哥又是那樣的態度,他真心的感激也真心的心疼大嫂,並不想讓她將來受委屈。
可大嫂還哄他說,是她自己沒有能力打理,不如變賣了換成銀錢放在身邊更為妥當,可他不是笨蛋,他心里明白,大嫂這是怕他覺得難堪,用這樣的方式來維護他那一點兒可笑的尊嚴,更讓他心里難受的是,就算是心里千萬個不願意,可除了如此,他一時間竟是拿不出個章程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無用。
趙健心里發了狠,哪里會听許長生的話乖乖去讀書,他悄悄的出去找事情做賺錢,可他年紀太小了,這些年雖然生活不算得十分寬裕,卻也沒吃過什麼苦,要像那些人一般去做苦力他是做不到的,思來想去,最後他只能到鎮上的書齋找抄寫的工作,好在當年他大哥也曾經在書齋找過抄寫的工作,算是有幾分香火情,倒算是有了份工作。
然而如今國門被洋人的大炮轟開了,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和先進的技術也一涌而入,印刷書籍已經不如以前那般難,手抄書雖然還是有人喜歡,但到底還是受了影響,並不如以往那般暢銷,趙健就算是日夜奮筆疾書,也是不夠的,沒辦法,趙健只得在白天的時候借口讀書偷偷溜出去跟人做苦力,賺兩個辛苦錢,如此一來,他白天出去找工或者幫人寫信,晚上就著暗淡的燈光抄書,短短時日便瘦了許多,趙家人還以為他是擔憂余氏才瘦的。
趙健以為自己瞞得過所有人,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俱都被許長生看在眼里,她心里也頗為訝異,沒想到這少年竟然能堅韌至此,倒是叫人不能不刮目相看幾分。
許長生眼波一轉,露出一抹輕輕淺淺的笑。
這樣也挺好,她原因著許堯的關系,不能肆意出手對付趙家,如今余氏被驚嚇得病了兩個月,不死也月兌了一層皮,但這到底是身體上的折磨,總有一日能養好的,她既然出手了,自然是要往她心口扎一根釘子,叫她余生想起都疼一疼才好。
而趙健,毫無疑問是一顆好釘子。
趙健不想讓人知曉,許長生便也不拆穿他,而是專心處置手中的事。
她必定是要離開此地的,將來未必有回來的一日,而她要遠行,自然是少不得議程的,變賣了這些莊子鋪子正好拿了這錢當議程。
當然,她是跟趙健提起過,要用這銀錢給余氏治病,就算真花用了,她也沒什麼可心疼的。
就算身無分文,她許長生憑著這一身修為憑著這一手醫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完全不必要擔憂銀錢的事。
而這段時間她做的另一件事便是看醫書。
她打算親自將余氏醫好,讓她欠下自己一個大人情,就算是以後她再到處嚷嚷自己是個妖孽也沒人相信她,甚至會覺得她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想想余氏那憋屈樣,許長生心里就愉快。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余氏已經纏綿病榻將近三個月了,整個人已經瘦的月兌了形,只剩下一把骨頭,氣色更是不必說的差。
而家中的銀錢也終于花得差不多了,連許堯那兩個陪嫁變賣的銀子也花用了大半。
不獨是要買藥,還要買些人參之類的給余氏補身子,還要養家,再多的銀子也經不起用,而今整個趙家鎮都知道趙家的太太病了幾個月,兒媳婦不僅僅是日夜操心伺候,甚至為了給婆婆治病,連嫁妝都變賣了,誰不說她是個頂頂孝順的?
本來還算是平庸的一個人,突然間就有的好名聲,這里面當然有許長生的手筆。
而趙家的人包括趙健也都覺得許長生所做的完全配得上這名聲,即使她有諸多毛病,比如其實她並不怎麼伺候余氏,比如她這些日子已經幾乎都不親自做事了,但這仍舊還是讓人覺得她實在是個孝順的。
因為她變賣了嫁妝啊,還天天捧著一本醫書研究,要給余氏看病,治好她。
當然,當時也沒人看好她。
但是如今卻是不行了。
家里銀錢不多了,再這樣耗下去,只怕後面的日子都過不起了。
許長生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給余氏看看病。
當然,她也不會傻乎乎的大喇喇的說她懂醫術,她完全可以給余氏開方子,包她很快就好,只在大夫過來的時候,跟大夫探討了幾句,說得都十分到位,甚至還指出了幾處大夫並沒有看出來的問題,最後也跟著擬了個方子,讓大夫看過之後得到了肯定,這才抓了給余氏服用。
大家都很緊張的等著消息,許長生倒是不慌不忙,她既然已經出手,自然不會出差錯,果然余氏服了一劑藥之後,病情就有了好轉,趙健等人大喜,再吃了三天的藥,余氏便見好了小半,人也能坐起來了。
人人都稱許長生是天才鬼醫。
才剛剛識字,卻在那麼短的時間里無師自通掌握了醫術,不是天才是什麼?
許長生的名聲再一次外傳,倒是余氏听到消息之後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心寒幾分,卻奈何身子不給力,有心也無力,更讓她心驚的是,不過是短短幾個月,她的小兒子對那妖孽卻已經變得極為尊重且信服,容不得人說她一點兒不好了,余氏想想都覺得恐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