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過了兩日,陳嬤嬤還是未歸,宮中卻遞來請帖,說是皇後並安平公主邀眾位官家女眷十五入宮賞月。
陸濱柔拿著精致華美的帖子百思不得其解,賞月?天寒地凍的十一月十五,賞什麼月?這也太讓人啼笑皆非了。
她拿著帖子去母親那里,疑惑問她宮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謝氏神情凝重,撫著女兒的臉,半晌道︰「柔柔,若是讓你做太子妃,你可願意?」
陸濱柔被母親的神色和言語驚得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急道︰「女兒不願!母親也明白的,一入宮門深似海,柔柔不願過那樣的日子!」
謝氏微笑,柔聲道︰「母親明白了,既然柔柔不願,那便無事。」
陸濱柔轉轉眼珠,疑惑道︰「可是母親,皇上……不是並未立太子麼?何來太子妃一說?」
謝氏捋捋陸濱柔額前的碎發,未答她的問題,卻道︰「你祖母先前曾放出話去,那些詩會游宴,陸家孫女體弱,一概是不去的——要不怎能你回京至今一個帖子都沒收到過。是個事,皇後也是知道的,如今安平公主卻連你也發了貼……」
她目光變得凌厲,「他們段家的齷齪事,竟然還想扯上我陸家女兒!」
陸濱柔柔順地伏于母親膝前,慢慢道︰「母親,皇後是要為十六皇子擇妃,是麼?」
謝氏嗯了一聲,陸濱柔道︰「柔柔听聞,皇帝有意立皇長子,皇後卻是希望養在自己跟前的幼子登基……皇後這是,要逼陸家站隊麼?」
謝氏目光中有些傷痛,點頭,低聲道︰「皇後派陳嬤嬤來教你禮儀,是按皇族郡主的份例,一般這樣的日後都是要給個封號自行婚嫁的。也因此母親和你祖母都以為,皇後會念著舊情,不把陸家拉進來,你的婚事,陸家多少能做的主。沒想到,她卻……」
陸濱柔嘆氣,道︰「天家真是難測。可是母親,這次只是赴個宴會,也不至于就能確定皇後娘娘已經下了決定吧。母親不必太過憂心,總歸還是有時間的。」
謝氏搖搖頭,慈愛地看著女兒,道︰「柔柔,你還小,不明白,本來女兒家成人禮之前極少有訂婚事的,皇後突然這樣,必然是宮中有了變化,只怕十五那天,你的婚事就要定下來。而且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很有可能就要嫁給十六皇子。」
陸濱柔想到匆忙離去的陳嬤嬤,不得不在心里承認,這可能是真的。她這才後知後覺有些惶恐,自己這……就要被莫名其妙定下婚事了?她求助地看向母親,謝氏也正在看著她。
看著女兒終于露出忐忑表情的臉,謝莞突然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自己這個姑娘,真是受她父親影響地太坦蕩了,女兒家最看重的婚事,都連羞澀都沒有地大方談論。真是……
她拍拍陸濱柔的頭,逗她道︰「柔柔,現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趕緊給你定下婚事,別的方法都來不及了,若是柔柔有心儀的男子,母親可這就稟明祖母為你上門求親可好?咱們不懼皇家。」
陸濱柔大羞,嗔道︰「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女孩哎,哪有女方自己上男方家求親的,母親這麼看不起自家女兒,真是的!」
謝莞捏捏她稚氣猶存的臉,深覺女兒這時候比起平日淡定的模樣可愛多了,為了繼續看她難得一見的臉紅模樣,她再接再厲道︰「真的沒有?柔柔在邊疆時跟著父親也接觸過不少人,就沒有一個看上眼的?」
陸濱柔無語,道︰「阿娘你什麼眼光,那些人柔柔都是叫叔叔的……」
謝莞笑道︰「也有年輕的呀……」
陸濱柔對母親難得的惡趣味不屑一顧,瞪了她一眼,涼涼道︰「有啊,好不容易有個年青英俊的,人家還看上了素衣,這讓我情何以堪……母親還跟我提那些人」
謝莞一噎,素衣和西北軍中的校尉慕雲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素衣從小跟著陸濱柔長大,為人也穩重可靠,來京前謝莞做主把她許給了慕雲,也是希望她有個好歸宿。
她不放棄,接著道︰「慕雲的確樣貌人品不錯,卻太過耿直,家境也貧寒了些,就是他沒有看上素衣,阿娘也是不放心將你許給她的……」
陸濱柔在心里抓狂,母親說的什麼話啊,難道听不出來自己是在開玩笑麼……
謝莞突然眼楮一亮,道︰「柔柔,路上你不還看一個年輕公子出了神麼,後來我看顧家其實也不錯,那個顧徽……怎麼樣?」
陸濱柔大怒,道︰「母親說的什麼話,那個人居然因為一面之緣求娶,甚至還是要求我做妾,這般奇恥大辱,母親原來不是也很生氣麼,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謝莞本來只是逗她,看她反應這麼大,神情反而凝重下來,女兒性情豁達,不放在心上的人很少動怒,看來那件事……還是傷了她自尊。
她教育女兒道︰「柔柔莫要生氣,那個禍事本也不是顧徽闖下的,帶人來的是顧家一個旁支庶子,本也見識不高,為了討好堂兄才做了這事,族中知道後已對其施了家法趕他出門。而且你也有不對,世家嫡女身份貴重,卻非要自己坐一輛車,還隨便掀簾跟陌生男子對視,人家想岔了……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觀那顧徽是個知禮的,自己肯定是做不出這樣的事的。」
陸濱柔涼涼道︰「母親果然是大度,還為人家說上話了。庶弟無知?弟弟是從哪里了解到的,還不是那顧徽說的?他要沒這念頭,別人會巴巴地跑去干這種事?路上偶遇陌生女子便能求為妾,我要是真嫁了他,之後不知道迎進門多少妾侍呢。要陸濱柔嫁給這樣的男子,還不如進宮呢。」
謝夫人知女兒是動了真怒,半晌嘆口氣,艱難道︰「柔柔,你還小,有些事你還不懂……顧徽畢竟是少年男子,年少慕艾……那個……心情難免波動,醉酒後別人一套話便泄露出來,並不一定就是他本人在方面多麼隨便了……」
陸濱柔道︰「起碼我原來沒遇到過這麼惡心的情況。母親您想,他那庶弟就那麼輕浮地找上門,不知道那顧徽怎麼跟人家說的我呢,我才不相信他是無辜的。總之一想這個我就十分生氣。」
謝夫人語塞,雖然她自己是相信顧徽的,但是女兒這話似乎也有點道理……她有些懷疑地偷眼撇了下女兒,她一個小姑娘家,怎麼能想的這麼多?
她不知道的是,其實陸濱柔原來跟隨父親在軍中時,因為開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孩,只當是個小童,所以說話並不避諱,陸濱柔被那群精力過剩的大老爺們的葷段子荼毒過很多次。
當時她還不太懂事,後來年紀漸長明白了些,偶爾隱隱約約記起那些話時便十分之惱怒。所以……也難怪她對這件事這麼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