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莞觀察著女兒的神色,待她沒那麼激動了,語重心長道︰「柔柔可曾想過,這世間,有多少男子能從一而終?便是母親和祖母,都沒敢抱著能為你找到不納妾的夫婿的想法。
就拿顧家舉例吧,雖然開始母親也確實對他家頗有微詞,但咱們到顧家之後,我暗暗觀察過,顧家治家雖然有瑕但也尚算嚴謹,從咱們在客棧里鬧出那麼大動靜最後卻沒傳出去什麼風聲便可見一斑。
而顧徽此人,禮儀風度都是上佳,且眉目清明,不是你想像中那種輕浮之人。縱然當時酒醉後言語里可能對你有所怠慢,他也斷然不是能說出那種不三不四言語的人。」
陸濱柔皺眉道︰「女兒只是覺得,他酒後失言的行為如果解釋為情難自禁,那對別人言語時也定然便沒提過想求娶為妻的意思,否則他那弟弟不是那個反應。既然喜歡,還不尊重,這還讓母親覺得不是輕浮之人?」
謝莞搖頭道︰「你還是不懂,顧家是世家大族,他是嫡長,將來的妻子便是宗婦,你讓他路遇一個不知來歷的女子便想求娶為妻?這怎麼可能。這和你說的不尊重不是一個意思。」
陸濱柔覺得跟母親實在是說不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謝莞此時看女兒真是生氣了,安慰道︰「這事發生在你身上,母親自然也是憤怒,只是在別人眼里,卻未必就是咱們的看法。母親知道你對顧徽已經是心存芥蒂,也沒有要讓你嫁他,只是跟你說說這個世間的現實。咱們看來天經地義的,旁人眼里未必就是那樣。
比如你應該不知道……在咱們回京前,你大哥,差點就被賜婚做了駙馬。」
「什麼?」陸濱柔驚呼出聲,也不顧自己還在生氣了,轉回頭抓住母親衣袖,瞪大眼楮問她。
謝氏皺眉︰「風儀!女孩子必須得注意風儀,剛才這表情太難看了。」
陸濱柔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風儀呢,她追問道︰「怎麼回事?陛下不是傻了吧,大哥是咱們家的嫡長子,以後要接西北陸家軍的人,居然要他做駙馬?駙馬可是不能從軍不能出仕的啊,皇帝是不想要陸家軍了麼?」
謝氏這次居然沒有追究她出言的粗魯,冷笑道︰「對,皇帝不想要陸家軍了,他想要的只有段家軍。」
陸濱柔只覺心里發涼,大哥那麼驚才絕艷的人物,皇帝居然想給他套上枷鎖,誰不知道,本朝的駙馬,那就是皇家的禁臠啊。
她喃喃道︰「我听說,大哥自從入了羽林軍,便深受皇帝器重……」
謝莞道︰「是啊,你大哥是陸家的嫡長子,皇帝卻不讓他去西北,還讓他入了羽林軍。翩翩羽林郎,天子含笑望。羽林軍本就是天子的侍軍,陸家軍聲望已經高出了皇帝的期望和忍受度,你大哥那般身份和人品,皇帝要拴在身邊才放心。如今,連這個他也不放心了……」
她轉頭過來,溫柔而沉痛地看著陸濱柔,道︰「皇帝準備讓你大哥尚公主,連旨意都擬好了,你祖母帶著你伯母嬸娘連夜進宮,在重華殿前長跪不起,當時皇帝的怒火波及了小半個皇宮。
如果不是這個事,你的婚事……陸家說什麼也不能這麼被動。柔柔,陸家對不起你啊……」
陸濱柔眼淚奪眶而出,她摟住母親,哽咽道︰「柔柔明白,大哥從小離開父母,又在皇帝對陸家逐漸升溫的猜忌中長大,雖說有祖母伯母照顧,但他仍是……陸家最可憐的孩子。
柔柔不怨長輩,柔柔這些年過的本就比大哥幸運多了,如今,也該是為大哥,為陸家做些什麼的時候了。何況……」
她擦擦眼淚,眨眼楮調皮道︰「讓柔柔去聯姻,可比大哥劃算多了,本朝駙馬地位不高,尚公主可是要受一輩子氣的!而世間男兒則大多都一樣,皇帝賜婚或者長輩之命對女兒家其實差不多,皇帝陛下再怎麼著也不能給柔柔個不成正型的夫君吧。這筆交易,其實是我們賺了呢。」
謝莞看著女兒,只覺人世無奈,內心酸楚不已。這個世間,女兒家一生最重要的,除了投生個好娘家,就是嫁個好夫婿了。陸家這一輩就一個女孩,從小千萬寵愛下長大,長輩們不求她能給家族帶來利益,不求嫁的顯赫,只希望她的夫君人品正直婆家親切愛重。
可是如今,皇帝卻要連挑選的余地都不給他們留了麼?
她暗暗下定決心,這幾日,看情況就先把女兒的婚事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