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就發現城門外堵了好多人,熙熙攘攘人聲冗雜,還有一溜不知多少馬車排開,已經有閑不住的人從車下下來走動了,看來已經堵了很久。
陸濱祁讓人去前頭問,才知道竟然是昨晚皇宮遭了刺客入侵,傷了一位皇子,還驚動了太後,這會兒正逐個排查進出城的人呢。
陸濱祁一听頓時皺起了眉頭,他在羽林衛,最大的職責就是護衛皇宮安全,雖然這個事情發生在他休沐時候,跟他沒什麼關系,但是仍讓他很是憂心。
他們的馬車行至城門外也只好停了下來,陸濱祁看著越積越多的人,眉頭越皺越緊。
這時兩個小丫頭扶著一位婦人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一直行至陸家的車隊前,一個丫頭上前行禮道︰「請問可是威遠侯府陸家大公子?」
陸濱祁點頭應是,她道︰「婢子是金陵南宮家的,上元節上公子救了我家七小姐,我們太太一直想登門拜謝……」
「不必了。」陸濱祁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有些冰冷,「貴府上已經送了謝禮,這份心意我們心領了。再者,上次的事本也是我手下認錯了人,陰差陽錯救了南宮姑娘,這謝我愧不敢當。」
那丫鬟似是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麼不留情面,一時間沒反應上來,愣在了當場。
這時另一個婢女扶著那個婦人快步走了上來,南宮太太直接一個福身道︰「陸公子,這事情是奴家做得不對,奴家本應直接登門拜謝,奈何我家老爺說怕太過唐突……事後奴家常惴惴不安,深覺禮數不周到,怕惹來笑話。故而今日見到侯府車架,忙趕來拜謝,還望公子莫要因此而不快。不知後面車里坐的可是侯夫人?奴家對夫人仰慕已久,不知能否有幸見上一面,親口表達下謝意。」
陸濱祁有些無奈,上次那件事後,南宮府時候上門來拜謝,是自己出面接待的,而且嚴令僕人們閉緊口,不得把這事情透漏給長輩們。
一來是他覺得事情蹊蹺,妹妹自來到京城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可能得罪什麼人,最大可能就是那劫匪認錯了人。再聯想到自己這邊把那南宮姑娘認成了妹妹,那麼八成,那個南宮姑娘就是那劫匪想要劫持的目標。
而他則嗅到了這里面的不尋常,那個南宮姑娘不過是一普通商家女,而經他調查,那劫匪的行事卻像是來自西南苗寨的神秘族人。
據聞那族人富可傾國,肯定不會將南宮家那點錢財看在眼里,他們劫持南宮家七娘不是為了錢財。既然如此,南宮家怎麼會和那邊有關系的?
知道應該不是針對自己家的,他便打算停手追查了,他不想涉入這些事太多,自然就不會想和南宮家有什麼關聯。
其次,那個南宮七娘,正是妹妹的未婚夫婿,安小郡王苦追的那位。連他听了這都恨不得自己沒救過那姑娘,他不敢想象要是母親她們知道了,會怎樣勃然大怒。
一次又一次,妹妹因為這女人而陷入困境,雖然說原因並不在她,但人都會遷怒,若是南宮家的上門,露出一星半點的口風出來,難保母親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陸大公子深覺自己是為這南宮一家著想,沒想到這南宮太太如此不上道,巴巴地要湊上來。
陸濱祁打量了下這位婦人,只見她大約三十出點頭,柳葉眉瓜子臉,生的甚是楚楚動人。兼之她似是著意把自己往嬌怯那方向打扮,料峭春寒中衣衫也甚是單薄,楚腰盈盈一握,再加上抬頭一剎那那含羞帶怯的眼波流轉……
陸濱祁直想扶額嘆息,大姐啊,您都比我至少大了十歲吧,看人的眼神能不能端莊一點點!
當然陸公子這一深切的吐槽只是在心里想了下,表面上,我們酷酷的大公子只是抬了下眼皮,道︰「既然這樣,夫人稍等,我去後面秉明下母親。」說罷便打馬往後面馬車去了。
果不其然,在陸濱祁簡略地說了這個事之後,謝氏就不大高興地道︰「咱們無意間救了南宮家的姑娘,也不是為了讓人家感謝的,既然賀禮也送過了,就免了這些個禮節罷。」
旁邊剛剛睡醒還有些昏沉的陸濱柔听到了幾句,道︰「不是南宮太太就在外面麼?母親您不見她,這是不是不大好看啊……」
謝氏慈愛地模模她的頭試試溫度,漫不經心地道︰「你大哥救得那姑娘,可就是和小郡王傳流言傳得沸沸揚揚的南宮七娘。若是他家有心,不管是為了自家姑娘的名聲還是別人家的臉面,都應該盡力把這流言壓下。可是實際上可好,南宮家從來沒有一個人出面澄清一下的,我看起來倒有點樂見其成的意思。他家寧願犧牲姑娘名聲也要攀這個高枝兒,我可不想讓人家笑話咱們‘不計前嫌’,和這樣的人家有什麼交往。」
她頓了一下,又道︰「再者,不管是因為門第也好,諸多波折也好,咱們家和他們南宮家注定就不可能有什麼交集,這南宮太太卻一再要上門求見,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心思。這個面,我要是見了,不定以後落下什麼話柄讓人拿捏。」
陸濱祁听了才明白母親早就知道這事情了,也是,母親身為一家主母,主持中饋這麼多年,這點事情怎麼可能瞞得過她。
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孩兒就去回了她罷,就說妹妹身子不太好,母親照顧著無暇招待。」
謝氏點頭,陸濱祁自去了。
他到了前頭這麼跟南宮太太說了,那婦人面露擔憂之色︰「陸大姑娘竟然也在車中麼?哎呀真是失禮了,按說奴家怎麼也應替小女給陸大姑娘道個歉的,此番日子姑娘定是為傳言所苦了罷。其實我家七姑娘並不是有心的,只是耐不住小郡王爺的苦苦追求,她在家里還時常念叨心有不安呢。還請公子替她向大姑娘道個歉,若是日後都進了誠王府的門子,都是姐妹,別為此心里有了什麼芥蒂……」
「二娘!」一聲嬌喝打斷了南宮太太的話,一個人影急匆匆地行了過來,只見她身著月白繡桃花衫子,淺青百褶羅裙,百褶細縫里均用銀線織出暗紋,行動間波光粼粼,兼之相貌清麗體態婀娜,一眼望去,端得是美貌無雙。
但這姑娘臉上帶著薄怒,那一聲帶著怒意的喊,也泄露出她內心的氣憤。
陸濱祁抬頭望去,原來正是那天救下的那個南宮七娘。
兩個丫鬟小跑著隨著她過了來,臉上都帶了薄汗,南宮太太見她過來了,本來嬌怯的臉上帶了些訕訕,小聲道︰「這孩子,怎麼還叫二娘,如今應該叫娘才對……」
南宮七娘行至陸家車馬前,福身道︰「公子,我家二娘有口無心,說話可能不大中听了些,還望公子海涵。」
陸濱祁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雖然心里很是憤怒,但是他一個男子,又是當著這麼一個姑娘家的面,實在也不好對那南宮太太剛才的那什麼姐姐妹妹的話做出什麼反駁。
南宮七娘見狀,嘆口氣,悄悄拉拉南宮太太的衣袖,那婦人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太情願地施禮道︰「陸大公子,奴家沒什麼見識,可能剛才那些話唐突了,還望公子原諒則個。」
陸濱祁沒說什麼,微微點點頭,正好此時城門口恢復暢通,南宮家一行人自離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