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意,陸濱柔如卸千斤重負,她窩在母親懷里再也不願意動了。
謝氏慈愛地模著女兒的頭發,也跟她慢慢講述了上元節那天幾位長輩的打算。
她言道,自從他們回來京城,謝家已經送過了好幾封信,都是濱柔的外祖母,謝家老夫人催濱柔去謝家住一陣的。幾位長輩便打算好讓她去江南容州她外祖家暫住一些時日,京中長輩伺機退婚。
只不過因為誠王妃上門那件事,大家都有些無所適從了,所以這個預定好的行程才耽擱下來。
陸濱柔有些猶豫,她除了很小的時候,由母親帶著在外祖家住過,之後就再也沒去過江南了。突然要孤身去那麼遠且不是很熟悉的地方,她心里頗有些忐忑。
不過看著母親期待的眼神,她想了想,也答應了母親出門暫住的要求。
謝氏松了一口氣,讓女兒去遠在千里之外的娘家借住,她內心又何嘗舍得。只是,若是想要退親,少不得要有一番運作,女兒如今的歲數,接下來的日子還少不得要出門交際,著來來往往間,諸多麻煩事情,倒不如借著去江南,避開這些。
而且謝家是詩書大族,陸濱柔去了,有外婆和幾個舅母教導禮儀,誰也說不了什麼閑話。
陸濱柔見謝氏眉頭微鎖,知她也是諸多憂心,她欲轉移母親的注意力,便央求道︰「母親,你再給我多講些外祖家的事情吧?」
謝氏果然注意力被拉了過來,她飲了口茶,慢慢對女兒講述了起來。
謝家祖籍在容州,是真真正正傳承了上百年的書香門第,陸濱柔的外公,謝氏的父親謝松年便是當朝有名的大儒,他號遠山,人稱遠山先生,繼承了先祖開辦的雲亭書院,且在他手里雲亭書院被徹底發揚光大,桃李遍天下。
可惜謝氏是他的小女兒,遠山先生又英年早逝,這個外公,陸濱柔是無緣得見了。
而謝家子弟,出色的幾個也都和外公一樣,在自家的雲亭書院做教書先生,其余謝家子弟如今出仕的也並不多,寥寥幾個做官的也都是外放在外,沒有任京官的,因此陸濱柔回來這些日子,也並沒有外祖母那邊的親戚上門來。
母親道,謝家女子均從小習詩書,學書畫,人言容州城一半的靈秀,都被謝家女兒佔去了。她笑言陸濱柔去了外祖家,正好跟姐妹們學學,沾沾靈氣,省得被她父親帶累的全然不通風花雪月。
陸濱柔表面答應得很是高興,其實內心里很想撇撇嘴,母親本質上倒真是個喜歡吟詩做對,愛好風花雪月的人,但是成了親生了子,又在這上面花了多少心思?而陸家再以武起家,父親再是如母親所言不通風花雪月,看陸家的家風,看陸家娶到家的媳婦,那些百年世家也不一定比的上。
再說了,陸濱柔暗暗為父親打抱不平,她父親陸準當年,听說可是和誠王段祁杉並稱京城雙壁的,人物肯定差不了。
她陪母親聊完天,回到院子里,有侍衛陸蒙來報,說又去探听了田家的事情,田家姑娘小名確實叫笨妞,說是傳言有幾分呆傻,長到兩歲了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但是因為沒出來見過人,田家自家人又都喪身于那場大火,因此查不出來她是否會武藝。
陸蒙言道,其實本還可以查的再仔細些,但是因為姑娘吩咐不要驚動人,又只憑他一己之力,能查到的信息就只有這麼多。若是動用府里的力量,再詳細問問村民,或許可以查的更詳細。
陸濱柔听了,沉吟片刻,最後道算了,別再查下去了,動作再大的話,就該驚動大哥了。陸濱祁因為前一陣皇宮進刺客的事這一段時間一直在忙,早出晚歸的,陸濱柔不願再讓他因為家里的事再分心。
陸濱祁此人,看似少言寡語,其實從小跟著大伯母長大的他很是得到沈氏真傳,為人心思縝密。但是一遇到妹妹的事,他卻不知為什麼屢屢出岔子,開始是梅林遇險,之後上元節生變,每次都是兄妹倆一起偏偏陸濱柔還遭難。
陸濱柔知道大哥因此壓力很大,所以更不想驚動他。心疼佔了大部分,還有……要是陸濱祁目光重點關注到了自家妹妹身上,她懷疑自己跟顧徽之間那點小曖昧,還能瞞的住麼?
多麼丟臉,還是算了吧。左右她院子里並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覬覦的,田忘也不怎麼接觸人,先留下來看看再說。
這邊再說段風月,因為浴桶事件,他心理上著實受到了很大的沖擊。連著幾天他都不怎麼敢出屋,一看到陸濱柔,他就覺得十分的尷尬。偏偏陸濱柔毫不知情,還一副對他很有興趣的樣子把他叫過去問這問那,好幾個問題段風月都不曾提前準備好,絞盡腦汁才把謊言圓了下來。
連續幾天夜不能寐之後,糾結的小王爺決定,他還是離開吧。
其實他很不甘心,他費盡心思,吃盡苦頭男扮女裝,就是想找找陸濱柔為人不好的地方,好當成證據證明給母親,說服她退婚的。結果陸濱柔的缺點還沒找到,自己倒差點搭了進去,小郡王有點懵了,他不得不當機立斷,趕緊撤。
他覺得,這陸家太奇怪了,明明看起來也挺正常,卻不知為什麼處處讓他感到危險。你看那陸家大姑娘,對著誰都笑得親切地跟你借給了她幾百輛銀子一樣;還有她身邊那個冷面丫頭,一個眼風掃過來他都嚇得心一顫。
主子不像主子,丫頭不像丫頭,這院子再待下去,他都要變得奇怪了。
打定主意後,段風月便去找陸濱柔辭行。
陸濱柔本來一直還對這個田忘半信半疑,時時刻刻都在注意「她」,結果這麼些天了沒查出來什麼,而正主居然傷才剛好些就要走。
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難免對自己那麼不信任自己的恩人覺得有些愧疚,就請他坐下來,準備跟「她」長談聊聊天,人之將走,其言也善嘛,雖說日後大家各自天涯,總也是相交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