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蘭這病,一病便病了半個月。也沒有什麼大礙,便一直是在做惡夢,人也昏昏沉沉。老太太給她喂藥,又念了不少經,還派了人去清泉寺舍了香油錢,只盼著繪蘭能好起來。
半個月之後繪蘭漸漸的好了起來,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氣。
繪蘭磨著老太太住到了水果豐收的時候,在滿是果香里她又指著桂花樹道︰「深秋跌落的桂子才最是香氣迷人,祖母不若等到桂子跌落了再回去,也算是不辜負了這秋色。」
老太太向來寵她,想著回去又是自己壽辰了,懶得去見趙氏在自己跟前耍花槍便應了,派了人回去帶了厚的衣裳來。帶著繪蘭個隔幾日便去泡泡溫泉,游秋山,日子過得倒也快活。
是以,回府都已經深秋近冬了。
繪蘭在馬車上看著緩緩遠去的山莊田舍,看著努力向她揮手的小牛,心中滿是傷*感。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過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又要回到蘇家的漩渦之中了。
樓雲台父子早就離開,而老太太回府趙氏帶著人在府門外迎,趙氏穿了寶藍的百褶裙,頭插金釵,戴著淚滴狀的紅寶石的耳環。繪彤穿著水紅的衣裙,金制紅寶的頭面,笑盈盈眼掠過老太太便又停在繪蘭的身上。
繪蘭身子一僵,卻也對繪彤微微一笑。
趙氏在向老太太問安,繪蘭忍不住又瞧了一眼繪彤,只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繪彤,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眉眼之間的得意和快活遮掩不住。
念及此,繪蘭不由抬眸看了看蘇家的大門,那里面又是發生了怎樣的一番變化?
錦翠居里趙氏早就派人打掃了,還點了老太太喜歡的香。放了重金買來的開得正好的牡丹芍藥,趙氏這般動作卻未得老太太的好,老太太只看了一眼便讓人拿了下去。
丫鬟婆子們在安放東西,繪蘭給老太太端來一杯茶,老太太飲過後便對繪蘭道︰「今日好好休息,安排好了,你明日便要去和姐姐們一起听課了。」
繪蘭應了是,又道︰「繪蘭給二姐姐和三姐姐帶了東西,待會兒要去去三姐姐的院子。」
老太太捻了佛珠笑道︰「你收那些桂花,讓廚娘做了的糕點,竟是要拿來送人嗎?這府中什麼沒有,這般遠,帶回來幾塊糕,」
「姐姐們在我走的時候,還送了我香囊。她們沒有去過鄉下莊子,給她們帶回來些莊子上的東西,她們定然也是高興的。」
吃完午膳一會兒繪珠便遣了人來,繪蘭查看過一回要帶去的東西,便帶著人去了繪珠哪兒。
許久不見的繪珠倒是長高了,人也更明亮了,繪雲還是嬌怯的樣子,穿著也素淨。
繪蘭將帶回來的糕點拿出來,又拿了桂花和梔子花的香囊送給她們,花是她采的,也是她曬干處理的,香囊卻不是她繡的,全是抱香驚風的手藝。
繪珠繪雲兩個拿著愛不釋手,繪珠還嗅了一會兒道︰「這便是山林的味道嗎?」。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讓繪蘭心底一酸,繪珠繪雲這樣的姑娘,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去山林田野看看,在家里她們是庶出,沒有機會出去,而上香之類的活動趙氏又是不喜歡的,便是連上香去寺廟的機會也沒有了。長大之後嫁了人,便是夫家管束,即使運氣好可能管家,卻也不能去田野,到頭來一生也竟然沒有見過稻谷菜圃的模樣,只看得家里院子的一方荷塘。
看完了香囊,繪珠又纏著繪蘭講她在莊子上的事情。繪蘭扒著手指,一件件的細細的講給她們听了。
夏日的山花遍野,櫻桃滿枝葉,小溪螃蟹,田里田螺泥鰍,秋日滿背簍的果子,滿山徑的紅葉……一幅幅的畫卷鋪展在三個姑娘的眼前。
說完了莊子上的事之後,繪雲繪珠眼底滿是向往,繪蘭飲了一口茶問道︰「我走了之後,府里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這句話把繪珠的神思拉了回來,她立刻八卦起來,將袋子里裝了半年的話迫不及待的往外倒。
「現在幾乎是大姐姐管家了,大姐姐很是厲害,賣發了幾個丫鬟婆子,狠狠打了幾個小廝,現在家中沒有誰敢造次。連那滑了胎的如姨娘也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慧姨娘還在被禁足,不過也似乎安分的養胎了。」
繪蘭心中了然,這便是繪彤為何面上那般得色的原因了。她心底也不得不佩服繪彤的手段,這麼大的一個蘇家,要是交給她來打理可是打理不好的。
繪珠說完,她又一笑道︰「父親近來新納了一個姨娘,正寵愛得緊呢。」
新姨娘是蘇子進的下屬送的,是自家的妹子。生得妖媚,又有一個好身段,蘇子進如今幾乎日日都宿在她那里。繪蘭不禁覺得奇怪,為何有了新人同趙氏爭寵,繪彤還不慌不忙?
繪蘭沒有眼楮盯著繪彤自然是猜不出來,不過繪彤等她可是等了許久。
繪蘭在回錦翠居的時候遇見了繪彤,說是遇見,繪蘭看繪彤的架勢可是在這里等了她許久了。
她面容秀美,本是該是一個溫軟的美人,繪蘭卻瞧見了她眼中的算計和陰狠,讓人覺得看一眼都不舒服。
不舒服也還是要行禮的,她行了禮,喚了大姐姐。繪彤卻道︰「四妹妹身上的香囊倒是別致,放的是什麼花瓣?」
繪蘭規矩回答道︰「是在陪祖母避暑的莊子上采的梔子花。」說完她又狗腿的道︰「大姐姐若是喜歡,繪蘭回去便讓驚風給大姐姐送來一個。」
繪彤掩嘴輕笑道︰「四妹妹明日就要去听課了,我還未曾送東西給四妹妹,又怎麼好收四妹妹的東西呢。」說完,對身後的臨水道︰「把我給四妹妹準備的筆墨紙硯拿出來。」又轉過頭對繪蘭道︰「四妹妹初去听課,我便給四妹妹準備了一套文房四寶。」
臨水奉上一個木紫盒子,上面刻著盛開的荷花,繪蘭心中暗暗奇怪卻也對繪彤道了謝,抱香便接了一套文房四寶。
等到拿回來在老太太面前打開來看,卻很是名貴。袍玉做成的一整套,硯台成盛開的荷花,旁邊還有翠玉雕刻的荷葉,上面有逼真的露珠還有一只青蛙一只蜻蜓。方形的墨身上也是淡金色的荷花蓮葉,一支狼毫筆……
整套東西名貴又有意趣,連見慣了好東西的老太太也忍不住夸了夸繪彤有心。繪蘭更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繪彤對她一直算不上友好,也算不上針對,可也一直平平淡淡,為什麼這次一回來,她便送了她這一份這麼貴重的禮物?
她剛才也讓人打探過,從前繪雲繪珠上學的時候可沒有收到她的禮物啊。
繪蘭看著這套意思難明的東西,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