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即將要開始的南巡,竹 就覺得漫漫數月實在是難挨。皇帝南巡,她一個小宮女什麼都做不了,每天不過是換個地方伺候人,再就是在船艙或是屋中貓著,樂趣少之又少。唯一慶幸的也只是十三阿哥一同隨行南下,或許還能說說話兒,打發打發時間,只怕大多數時候也是不得便的。
托腮長嘆,竹 習慣性地撥拉撥拉額發,盡管沒有一絲頭發散落下來。
「竹 ,做什麼這般無精打采的?皇阿瑪欽點你隨行南巡,還不高興點?」十四阿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竹 連頭也未回,依舊半趴在石桌上,懶洋洋道︰「十四爺安好,奴婢這是在過冬三月呢,一時半會怕是睡不醒了。」
揉了揉竹 的腦袋,十四阿哥在竹 旁邊坐下,道︰「你是那熊瞎子嗎?還過冬!」推了竹 胳膊一把,十四阿哥湊近些道,「平日里仔細些,別整日里迷迷瞪瞪的,江南煙花之地多,保不準你一個走岔了,就叫那人販子給擄去賣了。到時候,你就是哭天喊地也是晚了!」
竹 撅撅嘴,瞅了十四阿哥一眼,干脆把整個身子都趴在了石桌上,悻悻道︰「十四爺當奴婢是沒見過世面的麼?莫說奴婢在御前當值,平日里連行館都走不出去,就是奴婢有心出去轉轉,怕也都是不準的,哪里還輪得上什麼人販子?」
「看你眼楮都睜不開的,腦子倒還清醒。」十四阿哥笑著把竹 拽起來,道,「石凳上涼,要睡,正經上耳房里頭睡去,有火盆有軟榻的,總比跟這兒吹冷風強!」
「奴婢還當值呢!」竹 作勢又要坐回石凳上去。
「小李子!」十四阿哥高喝一聲。
「奴才在!」小李子應聲出現在兩人跟前。
「去,上耳房外頭守著,機靈著點,別誤了竹 當值。」十四阿哥道。
「!」小李子打千道。
「不用折騰了,我這會子已經不困了。」竹 攔住十四阿哥道。
「你就消停睡吧,保準不誤了你的事兒!」說著,十四阿哥就把竹 往屋里頭推。
竹 拗不過,只好順著他。
若不是小李子把自己喊醒,竹 真不知道自己會睡到什麼時候。剛醒時,一見著外頭天都黑了,竹 心里一沉,道︰「什麼時辰了?皇上可回來了?」
「回姑娘的話,剛進辰時。姑娘莫急,皇上一直未回來,听說是上了宜主子那兒去了。夏蘭姑娘已然接了姑娘,當值去了,姑娘只管回屋歇著便是了。」小李子徐徐道。
竹 听了,這才松了口氣,道了聲謝,打發了小李子回去。坐在軟榻上省了好一會兒,竹 一個勁兒埋怨自己最近越來越嗜睡,險些耽誤事。清醒了些,竹 披了斗篷回了自個的院子。進屋草草洗漱一番,困意又席卷而來,竹 便早早睡了。
第二日竹 起了個大早,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枝頭喜鵲喳喳叫個不停,不多時,迎來了位客人——八貝勒。本來輕松加愉快的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竹 不知道八貝勒所為何來,會不會是再次談及二人之間的事情,若他當真談起,自己便要實現當初的諾言,應下他了。這樣想著,竹 心頭驚跳,手心泛潮,竟是生生逼出了冷汗。
「許久未來瞧瞧你了,大清早兒的在做什麼?」八貝勒尋了把椅子坐下,神情倒是與竹 截然不同的一派悠閑。
竹 笑笑,道︰「早上空氣好,才打開窗子晾了晾。」
八貝勒聞言,竟果真深吸了口氣,道︰「的確。」瞧見桌上的零食盒子,八貝勒隨手拈起顆蜜餞,道,「你倒是愛吃這些個?」
「酸甜的,味道不錯,是一同當值的姐妹送來的,八貝勒不嫌棄,嘗嘗味道如何?」竹 將零食盒子沖八貝勒推了推。
把蜜餞放進嘴里,八貝勒眉梢不經意間挑了挑,語氣平和道︰「味道的確不錯,你這可還有?」
「八貝勒喜歡?可惜晚了幾日,本是送來一大盒,偏我嘴饞,已經吃得七七八八了,就剩這最後一小格子了。」竹 心道,自己吃剩下的,怎麼也不能送給八貝勒,遂道,「奴婢回頭再尋那姐妹討些來,再給八貝勒送去吧?」
八貝勒卻似乎不甚在意,將蓋子一合,便把零食盒子拿在了手里,道︰「無礙,這盒我便拿回去了。」繼而,八貝勒又道︰「以後再莫踫這梅子了,即便你姐妹送來,她一番好意,你收了便收了,也莫用了。這種梅子性寒,對你無益,你喜歡,回頭我讓明全兒再給你另送些過來。」
竹 自是推辭,待送走了八貝勒,竹 驚覺,這次又叫自己混過去了。晌午,明全兒倒真的捧了一大盒子蜜餞過來,琳瑯滿目,分了十好幾個的格子。東西不算貴重,卻偏偏是竹 愛的,竹 也沒矯情地推回去,道了辛苦,又托明全轉達自己對八貝勒的謝意,方才回了屋。
隨意拈起一顆放進嘴里,味道確實要比夏蘭送來的好些,竹 饜足地眯起眼楮,酸酸甜甜的,不光刺激著她的味蕾,還有她身體各處的感官,舒服極了。一樣嘗了點,竹 把食盒收好,倒不是不肯與人分享,只是怕叫夏蘭瞧見了,心里頭別扭。
南巡還未開始,倒是傳出來八貝勒要納侍妾了,听說是因為八福晉多年未能育有子嗣。這些,倒不曾讓竹 感到有什麼意外。想到八貝勒新納妾,或者就意味著已經放棄自己了,至少自己會安全上一陣子了,竹 心里頭輕松了許多,連帶著精神兒上也似乎好了許多,沒再像先前那麼渴睡了。
放心之余,竹 才開始好奇,不知道八貝勒這次納的是張氏還是毛氏,也不知是什麼樣個人。
似乎八貝勒無意大辦婚事,又或許是因為這次不過是納個格格,無需太過鋪張,總之,八貝勒的喜宴,辦得極為簡單,听十四阿哥說,也就在花廳擺了幾桌,兄弟幾個喝了會子就散了,十四阿哥還直道,竟是沒有給一個官員下帖子,不像是八哥平日的作風,連連道奇了好一會。
竹 問到新娘子時,十四阿哥只道好像是良妃娘娘宮里的人,其他的便再沒什麼印象了。良妃宮里的人?竹 倒是吃了一驚,若是說儲秀宮的宮人,那八成是竹 認識的人。姓張,張……一個安靜中帶著嬌怯的面龐在竹 的腦海中勾勒出來,卻又馬上被竹 打消。
不可能,這實在不太可能,可若不是她,儲秀宮里頭姓張而又在良妃與八貝勒跟前能露得臉的宮人又有誰呢?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便是她了吧。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有些怪怪的,不過不管怎麼說,她也算是得償所願了。日後她還生下了八貝勒唯一的一個兒子,只要她能同八福晉處好關系,想必她以後的日子很是不錯的。
畢竟相處一場,她雖在背地里鼓搗過一些小動作,到底本性不壞,又沒真的傷到她,單是她曾照拂過自己,再見時,自己便應道一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