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皇太子的復立,已于去年便被削爵幽禁的皇長子被移居公所,且有官兵監守。若收到了一份意外的禮物——煤球。
多年的宮廷生活,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大阿哥似乎已經明白自己再無翻身之地,囑咐身後事一般將煤球托付給了若,而偌大的直郡王府,他再無其他交代,似乎值得他牽掛的便也只有這一件事情了。
一別四五載,難得煤球竟是有靈性一般,仍舊認得若,只是瞧向若時,那一雙眼楮竟讓若不忍對視,它是在哀傷嗎?若所能做的,唯有抱住煤球的脖子,用頭蹭蹭它。
煤球的到來,收益最大的怕是要數顏兒了,打從若第一次抱她來看煤球,這個小家伙似乎就喜歡上了煤球,總是手舞足蹈的,咯咯地笑個不停。若自小便喜歡小動物,但同很多孩子一樣,並不被允許與動物有過多的親近,因為媽媽總覺得會被傳染細菌。小時候若總是撅嘴,可如今自己當了媽媽,她也不免有了這樣的擔心。顏兒才一歲多,這樣時常接觸煤球,真的可以嗎?
在若這個沒有育兒經驗的新媽媽的各種擔心下,十月的紫禁城迎來了一場大的慶典——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封親王,皇七子、皇十子封郡王,皇九子、皇十二子、皇十四子封貝勒,其中雍親王榮寵最盛,康熙封王之際更是賜下圓明園與其居住。太子已然獲釋,可是,她卻遲遲見不到十三,是出了什麼事?似乎是有什麼事被她遺忘了?若極力地想要抓住一閃而過的念頭,可每次明明就要想起來了,卻倏地偏離很遠,只剩下她的惴惴不安。
「小顏兒,看誰來了?」若這幾日被各種議論聲擾的耳朵疼,干脆關起門來過日子,這等沒眼色的人,也就只有十阿哥,如今的敦郡王了。
「小顏兒,快來給十叔抱抱,好幾天沒見咱們小顏兒了,十叔可想死了!」敦郡王不管不顧,從若懷里「奪」過顏兒,上來就親了又親,直到顏兒哼了兩聲,才正經兒地將孩子抱在懷里。
「十哥,你家里頭有了兩個小格格了,還有功夫跑到我這兒來抱顏兒?」若不禁笑語,上前整理整理顏兒的衣裳。
「你這丫頭忒沒良心,我來瞧瞧你們,你倒拿話擠兌我,真是傷人心!」敦郡王一邊哄著顏兒,一邊不拿好臉色對若,又道,「你這見天兒的也不見出門,擱著你往日的性子,倒虧得你也坐得住!」
若笑道︰「成天要看著這個祖宗,我哪里還有閑情出去溜達,都被她拴住了!」
敦郡王難得沒有挑刺兒,倒是沉聲道︰「我知你不愛在宮里頭走動,抱了顏兒去我那里便是了,我府上郭絡羅氏的大丫頭和九哥家的五丫頭成天嚷著要看小妹妹,我接你過去也沒人說什麼。」
若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覺得異常暖心。如今形勢這般,十哥他待自己卻從不曾因此有何改變,即使自己在毓慶宮月余,他除了替自己打抱不平,卻不曾過問半分,不曾讓自己難堪半分。
突然就笑開來。
「你笑什麼?」敦郡王被若莫名而起的笑意弄得模不著頭腦,疑惑道。
若笑意不止,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件事來,現在想想,方覺會是如此,確是有原因的。」
「何事?」
若頓了頓,仍是說了出來︰「我入宮時你與十三爺雖已是大了,卻時常耳聞你們二人幼時趣事,彼時每每听聞,總覺不可思議,按說親厚,也該是你與九爺,抑或論年齡,當數十三爺同十四爺,可偏偏卻是你與十三爺打鬧在了一處。現如今再瞧當日事,方覺其中道理,不論其他,單就你同十三爺的性格,倒是投氣。」
听聞若提起幼時糗事,敦郡王倒是難得的面露赧色,繼而有絲若不確定的黯然在里頭,卻也只是片刻而逝,叫她有些懷疑可是自個看錯了。敦郡王嘆道︰「額娘位分高,我打小便是宮中的霸王,不想沒幾年,卻叫十三奪去了皇阿瑪不少寵愛,我自是不依,這才與他處處作對。後來漸漸大了,又有八哥……」敦郡王頓住,繼而道,「我便與老十三更不對付。只是若,待你,我同十三弟的心思卻是相同的,這是私心,同外頭的那些個事,不相干。」
若不曾想,敦郡王也會有如此心思細膩的一回,他這番心思,她以前從不知曉,是了,宮中之人,再平庸無為,該懂的該知曉的,只多不少。
若輕輕頷首︰「多虧有你們在,若不然,我卻少了許多快樂。」她在宮中最多的快樂,純粹的快樂,都是他與十三帶給她的,都是。
只是自她回宮,她似乎一直沒有見到十三,這次分封,也沒有十三在內,鳳音閣的門關的太久了,久到她已經不知道外面的天是什麼樣子了。其實這種時候離她遠一點也好,她和太子已是月兌不開的關系了,和她走得近,只會被牽連。
敦郡王見若略顯沉寂,只怕她又想起什麼不好的事來,雖知她方才的話出自真心,仍哼道︰「早知我在你這里就是逗樂子解悶兒的,我卻還偏偏愛往你這里跑,若是叫九哥听見了,又該嘮叨我沒骨頭了!」
被敦郡王打斷思緒,若順著他的話想起那個九爺,明明人不在眼前,不知怎的斗志突然昂揚起來,眯眼道︰「你的好九哥倒是真有骨頭,可惜都酥在了那貝勒府的後院里頭嘍!」
許是若的笑聲大了些,許是這笑聲與平日里有些個不同,倒是引起了顏兒的注意,竟也附和著拍手,吐字不清地念著「酥、酥」。
若一愣,旋即笑聲更是難抑,敦郡王那頭則是臉色有些個難看,若本以為是他因著自己這沒規矩的話生了氣,不想自己還沒開口,他倒擰眉道︰「你都是當額娘的人了,在顏兒跟前怎麼什麼話都說,沒個教好的!」說著,還柔聲哄著顏兒,讓她不要和自己的額娘學壞了,倒是也不管顏兒這麼小的年紀听不听的懂他的話。
若咽了咽口水,大約看出來一個事實︰這敦郡王他,他,他這其實是,父愛泛濫了嘛!
敦郡王帶給若的歡樂沒能持續太久,隨著太子的復立,她的處境又似乎艱難了起來,因為李德全,帶來了康熙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