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應了我,現下,只等我向皇阿瑪請旨賜婚了。」
「你在說笑嗎?」。竹 低著頭,眼神不斷向上瞟著四貝勒,怎麼也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四貝勒單手掐上竹 的臉,怒極反笑︰「瞧你醉酒後安安靜靜的,卻是個忘性大的,早知如此,我就該多做點什麼,真是白白錯過了這大好的機會。」
竹 下意識地退後兩步,一臉戒備地望向四貝勒,又低下頭,眼珠滴溜溜轉,想起早上自己起床時的情景,猛然看向四貝勒,兩頰生粉。
四貝勒笑著向前兩步,道︰「沒錯,你的衣裳鞋子都是我替你月兌的。」
四貝勒向前,竹 就跟著後退。
向前一步,四貝勒又道︰「你的發髻,也是我幫你散開的。」
竹 繼續後退。
「帕子也是我幫你擰的。」四貝勒一步步將竹 逼退到牆角。
「看都看過了,你不嫁我,你要嫁誰?」四貝勒將雙臂撐在竹 兩側,低頭輕聲道。
兩人挨得太近,竹 甚至可以感受他的呼吸,她將臉轉向左也不是,轉向右也不是,想從他胳膊下面鑽出去,四貝勒卻根本不給她機會,竹 用手抵著四貝勒的胸口,側著頭,紅著臉,小聲道︰「你走開。」
「竹 ,你不該把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淨。」四貝勒對竹 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道。
小心地抬眼看向四貝勒,竹 覺得自己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嘟著嘴道︰「我不是故意的。」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小心眼,這擺明是在報復,赤luoluo的報復!
「不是故意的也不行!」四貝勒不依不饒。
咬著下唇,竹 來了脾氣,怒沖沖道︰「憑什麼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嫁給你,**,你也才娶了親不是嗎?現在又要請旨賜婚,你好大的胃口!」
見竹 動了氣,四貝勒反倒笑了起來,松開了手臂,任由竹 發泄。好半天,竹 漸漸停了下來,眨了眨眼楮,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反、反正,我不要嫁給你!」
「你喜歡我不是嗎?」。四貝勒開了口。
竹 一下子慌張起來,隨即強自鎮定下來,緩著口氣道︰「四爺哪里話,四爺天潢貴冑,奴婢高攀不起。若是四爺沒有事情了,那奴婢告退。」行了個禮,竹 轉身準備走人。
「那為何我成親那日,你獨自一人哭成個淚人?」四貝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將竹 的身形定在原地。
深吸了一口氣,竹 轉身,故意綻出個大大的笑容,道︰「四爺想岔了,或許先前奴婢妄作,對四爺有些個好感,但自那日荷塘相遇後,奴婢便死心了,自佛堂交談後,奴婢便放下了。四爺大喜之日,奴婢這般舉動,實屬沖撞,只因思家心切,奴婢願受懲罰。」說著,竹 低下了頭。
四貝勒蹙著眉頭走到竹 面前,道︰「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現在皇阿瑪寵你,加之你家世不錯,只要我再努努力,可以讓你當上側福晉。」
竹 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她那麼欣賞的他,也不過如此,側福晉,貝勒爺的側福晉,听起來很不錯吧,多少人夢寐以求,可惜沒有她。
心一點點下沉,卻反而覺得踏實了不少,竹 仰起頭,道︰「四爺厚愛,奴婢志不在此,還請四爺成全。」
「不在此,那麼在哪兒?八弟?十三弟?十四弟?還是,更高?」四貝勒的聲音低沉,卻再無法對竹 造成壓迫。
竹 依舊仰著頭,微微一笑,道︰「數竿青竹,一壺薄釀,兩三知交,信可樂也。」說完,竹 福了福身,轉身回屋。
手搭在了門上,四貝勒的聲音響起︰「十三弟和我說,側福晉的位子吸引不了你,我也知道,可我不死心,我想,如果可以給你爭一個側福晉的位子,可以給你多一點自由,你是不是就願意陪在我身邊。」四貝勒自嘲地笑了笑,搖著頭道,「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了。」
本以為他將成為一個被自己放進心底,在歲月中慢慢消融的人,可才壓下去的念頭,卻又冒了泡泡,竹 咬著下唇,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
四貝勒從懷里掏出一個令牌,走過去,遞到竹 面前,道︰「宮中榮辱沉浮皆在朝夕間,我在一日,好歹能保你一日周全,這也算是,我最後也是唯一一次替你做點事情吧。」
竹 慢慢轉過身,松開緊咬的下唇,道︰「上次懷嬴的事情,也是你幫得忙,我還未曾好好謝你。」
四貝勒一愣,笑了笑,道︰「你若不說,我倒忘了,達春也算是個人才,現正在我手下做事。」
竹 點點頭,道︰「多謝你了。」
頓了頓,四貝勒道︰「收下吧。」
竹 不知道為什麼,接過了令牌,沉甸甸的,上頭刻著繁復的花紋與滿蒙漢三種文字。
「我還想再問你個問題。」良久,四貝勒開了口。
竹 看向四貝勒,道︰「你說。」
四貝勒盯著竹 看了許久,眼神中有掙扎,有哀慟,有淒涼,有太多太多竹 瞧不過來的復雜情緒,四貝勒開口道︰「如果,我當初沒有任由你被分去了儲秀宮,在暢春園時,沒有任由你失望而去,在佛堂時,沒有轉身離開,那麼會不會,現在住在新房里的就是你?」
竹 輕蹙娥眉,把下唇咬得緊緊的,不敢看向四貝勒的眼楮,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的問題,雖然她也曾想過,可是那都已經成定局了不是嗎?
見竹 一直沒有動靜,四貝勒輕嘆一聲,道︰「你不必為難了,我也知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就是說出來八百一千個假設,也是沒用的了。」定定望了竹 一眼,四貝勒轉身往外走去。
四貝勒走出了一兩米,竹 才敢抬頭,這個背影,是那麼熟悉,從第一次見面,她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消失起,每次見到他,她總會故意留下來,偷偷看著,直到他的背影從視線里消失。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哪怕不是有意的,卻在這三年里,漸漸對這個背影熟悉到閉著眼楮,也能將他勾勒出來。
他以後,會失去最親愛的弟弟,會失去疼愛的兒子,他要一人承擔著艱辛與孤獨,一步步走向權力的中央,可是,就算他站在了頂端俯闞天下,他依舊要面對兄弟大臣的詰難作對,要面對親生額娘的不理解,要面對同胞弟弟仇恨的目光,要面對一身的污水和萬世的罵名。
「以後的路,會很累嗎?」。竹 向前邁了一步,問道。
四貝勒的步子頓住,卻沒有回身,沉穩的聲音傳來,不大,卻鏗鏘有力︰「會。」
「還給你吧。」竹 默默走上前,把令牌塞到了四貝勒手里。
四貝勒低頭瞧著手里的令牌,自嘲地輕笑了一聲︰「我早該知道,你便是這般的人兒,若想要同誰交待清楚,便是連絲毫也不肯有牽連的。」
竹 的目光望向乾清宮,慢慢道︰「我只是,不想讓你的路更難走。」
四貝勒聞言,定定瞧向竹 ,竹 瞧了眼四貝勒手中的令牌,淺笑道︰「四爺還記得奴婢的志趣嗎?」。
「數竿青竹,一壺薄釀,兩三知交,信可樂也。」四貝勒緩緩吐出這十數字來。
「是啊,為了讓奴婢早日達成心願,也為了讓更多與奴婢有相同心願的人美夢成真,這令牌,四爺還是收回去吧。」竹 將四貝勒的手扣上,淡淡笑道。
四貝勒望向竹 ,此時她仰著頭,落日的余暉打在她臉上,顯得格外柔和。她懂他,他的抱負,他的志向,他是為了更多人達成心願,那麼他的心願,這一生都無法達成了嗎?
「除了這個心願,四爺還有其他願望嗎?」。竹 問道。
「其他願望啊……」四貝勒眯起了眼楮,似乎想到什麼,神情帶著笑,道,「或許有一天,第一個願望能夠實現,如果那時候你願意听,我會告訴你我的第二個願望。」
「你真的不要現在說出來嗎?」。竹 歪著頭問。
四貝勒本已松開的拳頭又攥了起來,心思百轉,到底松開了手,道︰「舍不得。」
竹 把玩著手帕走開兩步,道︰「剛才送令牌時那般大方,現在一個願望,四爺竟小氣成這個樣子,也罷,既是令牌還了你,四爺的願望,還是您自個去實現吧,奴婢可不多嘴了。」趁四貝勒怔忡之際,竹 有些嗔怪地白了四貝勒一眼,轉身就要往屋里走,可沒走兩步,便被四貝勒拽住。
「你這話,是何意?」四貝勒問道。
「沒有意思。」竹 嬉笑著,要掙月兌四貝勒的手。
四貝勒瞧竹 神情頗有內情,怎肯放開她,尋思了一會,猛然道︰「你這是答應了?」
「什麼答應不答應,又答應什麼?四爺說話,奴婢可听不懂。」該正經臉色的,可偏偏就是忍不住心里的笑意,竹 咬著下唇,勉強讓自己不笑出聲來,只一直低頭要掰開四貝勒的手。
不等竹 把手掙月兌,卻被四貝勒大力抱了起來,嚇得她大叫了一聲。不顧竹 的小聲乞求,四貝勒抱著竹 一圈一圈地轉著,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四貝勒才將竹 放了下來,雙臂卻仍環在竹 的腰身上。
「你快嚇死我了!萬一叫旁人瞧見可怎麼辦?」竹 拍著胸口,嗔怪地瞪著四貝勒,哪里還注意得到自己腰上多了一雙手?
「我的第二個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四貝勒含笑看著竹 ,見竹 只靜靜笑望著自己,四貝勒拉起竹 的手,道,「執子之手。」
臉還是紅了,竹 撇開羞澀,輕聲道︰「與子偕老。」
耳鬢廝磨,四貝勒小聲說了什麼,听著听著,竹 咬住下唇,耳根就那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