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軒進來時,夕顏正倚在床前喝藥。她的臉色仍不算好,粉黛未施的小臉因過于蒼白和消瘦,反倒平添了幾分病態的美麗。夕顏乍一見他,小手下意識地一顫,藥汁不禁晃在了手上。
春雪夏霜朝黎軒行了禮,忙接過碗來,為她擦干淨手上的殘汁。
「不礙事。」夕顏勉強笑了笑,起身就要下床。
「別起來了。」他已經大步上前按下她,順勢在她身旁坐下。「身上可好些了麼?」
「已經沒事了,」夕顏垂下眼簾,順從地答道。「讓王爺掛心了。」
「你們退下吧。」黎軒見春雪夏霜還立在兩旁,不由微微蹙了下眉頭。他一向不喜歡兩人在一起時有別人打擾,她們應該是知道的。
兩人不放心地看了看夕顏,見她神色淡然,于是只得朝二人福了福身告退。
屋子里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夕顏,我——」道歉的話好不容易說出口,就很快就被夕顏打斷。
「沒關系。」她抬起頭,竟朝他淡淡笑笑,輕聲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麼。不必說了……沒關系的。」
「夕顏,是我不好,」他握住她的手,「我那天不該那麼對你,還……說了好些混賬話,你相信我,那都不是……不是我的真心話。」
「……您說了什麼話?」夕顏一雙迷蒙的大眼楮失神地望著他,「我不太記得了。我那時疼得厲害,听得也並不十分分明……是有什麼要緊的話麼?」
「沒有,沒有什麼……」他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別開眼不敢看她,「是我不好,你疼成那樣,我都沒發現,我——」
「是啊,很疼……」她眼神渙散,神情恍惚道,「真的很疼。疼得我以為自己會死掉……」她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半晌才回過神來,朝他歉意地笑了笑。「其實我真傻,人怎麼會疼死呢?還好……已經都過去了……」她看著他,緩緩地說道,「王爺,都過去了。」
「夕顏——」
「您要是沒別的事,」她低下頭,「我想歇下了,行麼?」
「好……」他艱難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謝王爺體恤。」她背對他躺下,眼淚悄無聲息地順著眼角滑落。
他又默默坐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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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想到他們再見的情形會是這樣。他想過她聲淚俱下,想過她隱忍哀痛,甚至想過她冷嘲熱諷,針鋒相對,可是他沒想到她是這樣,心如止水,毫無怨懟。
「都過去了。」想起她雲淡風輕的語氣,他心底竟生出一絲莫名的惶恐。他不知道,變成過去的,是否也包括她那顆曾經有一點點想要靠近他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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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養了一個多月,夕顏的身體也慢慢好了起來。待出小月的第十天,她最害怕的事還是來了。
這天晚飯前,黎軒忽然打發人來說,今晚他會在晨夕閣過夜。這段日子,他也不是沒有來過,只是每次都是過來陪她坐上一會兒,從不曾宿下。如今竟然大張旗鼓地來通知她……夕顏不知道別的三妻四妾的人家是什麼樣的,反正以前,黎軒從來不會提前跟她說這個。現在既然說了,自然是要讓她早做準備的意思。可是她能準備些什麼?他喜歡她「欲拒還迎的調調」,那她是不是應該故技重施,讓他繼續從她身上樂子?還是什麼都不做,直接往床上一躺,隨他怎麼折騰?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願意。自從知道了他只是在玩弄她,她已經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系。可是這卻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他是她的丈夫,就像他說的,只要他還沒玩膩她,她就只能受著。
「格格……」春雪擔憂地開口道,「您……」
「沒什麼,」夕顏臉上的神色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從前他又不是沒來過,以前怎麼做的,現在只要照做便是了。」
「那怎麼能一樣呢?」夏霜月兌口而出,「那時候,咱們還以為他是真心實意待您好的,現在……」
「現在也一樣。」夕顏平靜地,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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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說是一回事,真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當黎軒此刻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時,夕顏瞬間覺得,自己先前在心里做的所有準備都白做了——她不想看見他,更厭惡他觸踫她。
「怎麼了?」黎軒明顯感覺到她的僵硬,擔心地伸手想要抱她。
夕顏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排斥的動作過于明顯,以至于一時之間兩人都怔住了。
夕顏這才想起自己的「職責」來。她訕訕地又走上前,一邊動作輕緩地為他解衣服上的扣子,一邊柔聲說道,「王爺,讓夕顏來伺候您吧。」
「夕顏……」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她,在心里好好琢磨了一下措詞,小心地問,「現在……行麼?」
「有什麼不行的,」夕顏淡淡笑著,長長的睫毛斂下眼中的神色,「只要王爺喜歡。」
「夕顏——」
「難道——王爺不想麼?」夕顏仰起臉,稍稍遲疑了一下,忽然主動勾住他的脖頸。就如同小時候,他們每次鬧過之後,她都會這樣親昵地纏著他,用略嫌稚女敕的聲音撒嬌說,「黎軒哥哥,咱們以後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黎軒心念一動。
「想。」他伸手把她往懷里一帶,埋首在她頸間,「夕顏,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