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激起陳晴朗心中千層浪,浪濤從心髒處向四處涌蕩,洶涌到他的頭頂時,頭皮就發起麻來,根根頭發都好像要被浪頭打得直立起來。
陳晴朗覺得事情要糟。
本來就擔心今天和江舒情的事情發展得似乎有點激烈過火,想著以後該怎麼緩和,結果現在居然被張裴裴發現了,這事兒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風險,原先兩個人合計合計說合說合,說不定能冰釋前嫌就冰釋前嫌了,可若再被其他的人知道,便再難這樣無聲善了。
由局外人來看,今天陳晴朗干的事情,實在是無恥無賴又無理,雖然張裴裴知道這世上確有僵尸,但也不能擔保她就支持陳晴朗的貼身保護之舉。
何況他現在還把江舒情給關了起來,這事說出去,誰能認為他陳晴朗沒有犯罪的意圖?
但這事情要解釋起來,又不知從何解釋。他只能趕緊道︰「裴裴,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舒情姐已經和我說了。」張裴裴道。
陳晴朗感覺頭皮要炸裂,江舒情要是說他入室搶劫……不對,入室**,那以張裴裴的性格,搞不好要直接提槍打爆他的腦袋。
「好裴裴,你別激動,你听我解釋!」
好裴裴……這個時候了還油嘴滑舌,陳晴朗的不要臉看來已經深入骨髓了。
「我沒激動。」張裴裴道,「還有,別叫的那麼親熱,我不喜歡。」
陳晴朗也不喜歡,但現在不是情況特殊麼。
「好裴裴,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啊。」陳晴朗快哭了。
「我們正在追查僵尸的蹤跡,根據現有情況來看,他白天應該藏匿在郊區的某處山中,然後到了黑夜,估計才會再出來行動。」張裴裴道,「各個路口都已經被封鎖,市里所有警犬基本上都已經弄了過來,僵尸想要越過關卡進入市區,並不會太容易。舒情姐不會有危險,至少今天晚上不會。但是如果你執意要貼身保護,我也沒有意見,但我希望你對舒情姐能有最起碼的尊重……就這樣。」
「我對她一直很尊重……」
「對了,我現在調到公安局了。」張裴裴又道,「你剛才上報的警情,由我們浦海市曹安分局受理。我今天晚上留下來學習一些東西,同事去處理警情回來時,順帶和我說了一下。我發現是舒情姐所在小區,就去看了一下……」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江舒情大叫的聲音︰「裴裴,先別和那個混蛋廢話,你先找人幫我把門開開好不好?」
「你現在在哪里,為什麼把舒情姐關起來,自己卻不見了。」張裴裴問。
陳晴朗忙道︰「我就在附近……出來有點事情,正準備回去。」
「趕緊回來,我還要回警局。」張裴裴道。
「好好好,我現在就回去。」
掛掉電話,陳晴朗額頭上已經盡是冷汗。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張裴裴現在情緒似乎很平靜,應該沒有要動用私刑,直接斃掉他的意思。
他趕緊收拾了東西,匆匆離開。後面那一地狼藉,暫時是沒法收拾了……別有人找上門要罰款就行。
陳晴朗回到小區,到達江舒情那棟樓下時,發現那輛黑色大眾已經不見了,只是不知道警察是怎麼處理的,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情況。
他坐上電梯,來到十八層。一出電梯,就听到了江舒情隔著門在和張裴裴說話。
「裴裴,你別一句話都不說好不好?你能不能去找個開鎖的,把我放出來先啊?」
「陳晴朗馬上就回來,舒情姐別急。」
「裴裴,陳晴朗太王八蛋了,我當初看錯他了,你千萬不要和他交往啊。還有,等他回來,你立刻把他帶到警局去,關他個十天半個月的,好好教育一下。要不然,往後肯定會干出什麼進大牢的惡劣事件的。」張裴裴聲音被門隔著,有些不真實,但依然能清晰听到,那話中透出的咬牙切齒勁兒。
誰料張裴裴居然道︰「不會的,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江舒情抓狂了,「裴裴,你是不是傻了啊?他今天強行進入我家,並且把我殘忍囚禁。要不是你及時發現,他不知道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到時候不給吃不給喝,餓得我快死的時候,說不定就要逼我簽個喪權辱國的合同,對我光明正大的做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居然還說他是好人?」
張裴裴還是那句話︰「不會的,他是好人。」
陳晴朗則是快哭了,學姐把自己想的也太殘忍了吧?不給吃不給喝?這哪跟哪啊?
還是裴裴了解我,知道我心地善良,絕不是那等凶虐之人。
只是眼前這場面,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啊。
他糾結半天,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從電梯廳走了出來。
張裴裴看到他,立刻走了過來。後面江舒情在大叫︰「裴裴,你別走啊,裴裴,把我弄出來……」
陳晴朗尷尬的看著張裴裴,道︰「裴裴,意外,都是意外。」
張裴裴沒什麼反應,只是湊近他低聲道︰「你追女人的技術,真是太爛了。」說完,直接走進電梯廳,坐電梯離開了。
這就走了?
靠,對我也太放心了吧?
陳晴朗眨巴著眼楮,對張裴裴的做法,感覺非常驚訝。
不過……他喜歡。
他轉身向房門走去,心里卻是忐忑無比。走到門前,沒有立刻開門,而是低聲下氣的道︰「學姐啊,我不是故意要把你關起來的,這都是意外啊,你可千萬別多想。我們關系那麼好,我平常對你那麼尊重,我這個人這麼正直,我怎麼可能對你行不軌之事呢?我這都是為了保護你啊。僵尸的事情,裴裴也跟你說了對不對?那是真的,我們真的遇到了僵尸,不然我不會這樣對你的。我現在就給你開門,但是你千萬不要激動啊,手里也不要拿刀什麼的,傷著我倒沒事,可千萬別傷著你自己……」
陳晴朗嘴上羅羅嗦嗦,手上哆哆嗦嗦,擰了好幾下,才把門打開。
正在他準備承受江舒情的狂風暴雨時,卻發現……面前沒人!
他往里一瞅,客廳里也沒人。他又瞅了瞅那緊閉的臥室門……不是吧?學姐又躲里面去了?
陳晴朗一拍腦門,一顆正直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老子是正經人!
他進了房間關上門,來到臥室前︰「學姐,你出來一下,咱們好好談談唄……」
「王八蛋,你別想騙我出來,我是不會上當的!」
陳晴朗︰「……」
他知道江舒情現在已經陷進死胡同,說什麼都沒有用,于是干脆不再廢話,坐到沙發上掏出符紙開始畫符。
雖然用符紙畫出來的符篆威力不算太大,但聊勝于無。之後自然要再準備更厲害的符篆,但在那之前,也只能先用這幾枚符篆,增加一點江舒情的安全系數。
他之前還想著只當兩三天肉符,等把符篆畫出來交給江舒情後,他就去干其他的事情。但是現在看來,他離功成身退還早。
他剛將血氣衍火符畫好五張,江舒情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你到底對裴裴灌了什麼迷魂湯,她怎麼才認識你兩天,居然就這樣信任你?」
「我也納悶,為什麼她剛認識我兩天,就這麼信任我,而你認識了我幾年,卻把我當賊防。」
江舒情立刻不說話了,房間里又安靜下來。
陳晴朗剛才那話,帶著濃濃的怨氣。就連正陷入死胡同的江舒情,都覺得自己今天似乎太傷人了些。
于是她坐回床上,開始好好梳理反思今天的事情,而陳晴朗則是在客廳里納悶——納悶張裴裴才認識自己兩天,為何就開始這麼信任自己了。
畫了五張雷光符後,手臂麻了起來。于是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中似乎隱隱有些醒悟。
張裴裴這麼相信他,自然不是毫無緣由的,第一個,是她看出來陳晴朗喜歡江舒情,而且這種喜歡,不單單是那種想佔有的自私的喜歡,這從他能忍住一直不對江舒情發動追求攻勢,而是將愛意默默暗藏數年,就能夠看得出來。
這其中當然有自卑的因素,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人會自然而然感覺到自卑,因此這並不妨礙證明陳晴朗對江舒情的喜歡的單純性,他只要能和她在一塊,不管兩人之間是情人亦或是朋友,就已經很滿足。這種喜歡其實是最安全的,不會哪天因為控制不住,而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他喜歡的是江舒情整個人,而不單單是她的樣貌、身體或者氣質。這種喜歡里包含著尊重,讓人能感覺到里面透出的小心翼翼。陳晴朗當然也喜歡江舒情的身體,但絕不會為了這個,而致使失去她整個人。
他這幾年的默默愛慕,對兩人距離的極力掌控,以及對自己的壓抑,都能證明他對江舒情是如何在乎。他是正兒八經把江舒情當成一顆糖果,含在嘴里怕化了,掉到地上怕碎了。而且這糖果是長腿的,距離太近,她就會自己跑掉。
張裴裴或許體會得並不那麼透徹,但她能隱隱感覺到陳晴朗的這份喜歡對于江舒情來說,並不具備什麼危害性因素,他可能會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江舒情受到哪怕那麼一點點傷害。
而張裴裴放心他的第二個原因,估計就是昨天陳晴朗對她的舍身相救。如果一個男人願意為了一個關系並不如何親近的姑娘——而且他對這姑娘還並無企圖——而勇于獻出自己的生命,那麼他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定然更加關懷倍至。疼著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主動傷害她?
第三個原因,自然是因為她知道這世界上確有僵尸,而且僵尸又非常厲害。陳晴朗關心則亂,做出這種有些過激的保護行為,也並不如何奇怪——當然,如果陳晴朗是借此機會光明正大的想要和心儀的學姐親近一點,同樣也不怎麼奇怪。
綜上種種,張裴裴對陳晴朗不可能不放心。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如果陳晴朗真想對江舒情做什麼,他就不會把江舒情一個人關在家里,自己跑到外面不知道干些什麼去了。這不是一個合格的流氓會做的事情,這事兒也證明陳晴朗並不想真對江舒情干什麼……
所以張裴裴根本沒理會江舒情的請求,在陳晴朗回來後,就直接離開了。
——想來就是如此,陳晴朗暗道。只有江舒情,傻了吧唧,真以為自己要對她干什麼——就算要干,自己也只會在夢里干啊!
陳晴朗忿忿不平之下,符紙都給用筆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