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外廳一看,赤兔趴在八仙桌上,一臉困乏之象。
走近,輕輕拎起它的小爪子,也是綿軟無力的,眼楮無神半睜著,抱起來放到地上,它慢慢的走了幾步,還打趔趄,圓滾滾的小**抖了幾下,又趴在地上。
令彤覺得不妙,自赤兔來到東府,還是第一次這樣。
「去叫太醫來看看!」
母親新柳正好走進來︰「胡鬧,哪有太醫給小狗看病的?」
「還是問問哪里有獸醫吧?」
忙令下人們四處打听去了,看著耷拉著頭的赤兔,令彤急的跺腳。
「小姐,那令涵小姐不是養鳥?那小鳥也會生病吧,或許也懂一點小狗的病?」燕子看她著急說道。
令彤眼楮一亮,因為她想起的是另一人,蔣鳳雛!
他養雕兒,也養狗,肯定認得獸醫+.++,想到此,提著裙子一溜煙地跑到了西府。
剛進院門,听見的卻是二老爺的怒聲,從廳堂中傳來在院中也听得見︰「你是個晚輩,又是個孫媳婦,這入府才幾日啊?似你這等不辨菽麥之人,何曾有過管理田莊之經驗啊……雖說老太太讓你學著管,你怎可大膽自專,一來便置喙地契這等事情?再說這地租,一分利如何算低?二分利又如何算高?我這樣定自有我的道理!你如何懂得?……」
「我侯府向來寬宏待下,那些一分利的佃戶,都是些家道清退,後嗣單薄之家,且耕的是生荒地,荒地要作熟少說也要兩三年,若上來便收二分利,便是叫人看著侯府唯利是圖,魚肉邑人,罔失了人心!」
「二叔叔管家多年,自然熟門老道,侯府寬厚也是為後輩積德,但租地自有行情,二分利確實算低的,一分利更是不合常理!璦寧雖是晚輩,但也是查明實情後才過來的,並非妄言……」
令彤透過綠紗一看,確是大嫂嫂站在堂中。
院中有眾多下人在,她不便立刻走去偏院,只好在院牆邊站著,她听令涵說過二老爺嚴厲暴躁,卻從未親見,今日听到,果然如此,不由的替大嫂嫂擔心。
卻听璦寧又朗朗說道︰「再說侯府的封地,確是不少,近三十萬畝,但良田不過三萬畝,林地不到一萬,湖泊六百畝,租子能收回約近九成,尚算不錯,但府里的開銷也是天價的銀子,要持盈保泰卻是不易的!」
「京郊租地,基本都是二分到三分利,只要不超過三分,都算尋常,我們蘇府的地租,生地二分,熟地三分已是實行了許多年的,侯府的二分且不說,先說那一分的,老爺說是清貧人家,人丁單薄,璦寧已看過地契,倒是這二十戶,租的地最多,鮮有少于一百五十畝的……卻不知是誰在幫他們種?」
「這個,既租了……自然是有人去種,興許他們雇了其他農戶去耕作也未可知……」二老爺理屈詞窮的,聲已然低了下去。
「他們確是雇了人去耕地,並且是收三分利!方才老爺說他們簽的是生地,荒地,璦寧也已經查看過,這二十戶,租的都是十年以上的熟地!且周圍水渠密布,卻是莊頭北邑最好的地,這樣的地收一分利,知道的說老爺宅心仁厚,不知道的只笑話我們郭府行事糊涂,白白將利差讓給不相干的人……」
「哼,你懂些什麼?這些佃戶,都是封地上幾代的老住戶了,從老太爺起就跟著的,自來享受這樣的利息,侯府有事,他們也是一呼百應的,若是陡然升利,必是不肯再續約的,那這地,豈不拋荒了……?」說道這里,已是沒了底氣。
「想是二叔記錯了?我查過老賬了,郭府從未有過一分利的,這一分利是二叔開的先例……農戶們向來安土重遷,除非是災荒否則是不願走的,那些地別說是二分,即便是三分,也是租的出去的,絕無拋荒之說!我今日便啟程去莊頭北邑,月末到期的有二十六戶,新的契約都是二分,租期依舊為五年,願意的便簽,留下好好種地,按時交租,我侯府自然以禮相待,不願意租的自可離去,我侯府絕不強留!」
令彤在外听得幾乎要喝彩,好厲害的大嫂嫂!腦子里一本帳清清楚楚,嘴上也不含糊。
要不她是心里記掛著小赤兔,幾乎還想再听她說下去。
突然听見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你以為有了寸尺之柄便可以趕我走了麼?你眼里還有沒有長輩!……好,你去續約!就讓你去!你打量跟佃戶打交道是很便利的事嗎?你千萬莫要後悔……」
下人們都圍在了廊下的門簾外,不敢進去,也不敢離開,乘此機會,令彤忙跑到偏院里去了。
一到偏院正看見令涵站在門口向這邊張望,看見令彤來了驚奇不已。
「你听到老爺和嫂嫂在爭執了嗎?」。她問
令彤點頭道︰「先別管那個吧!赤兔生病了,你可否告知蔣哥哥,請他找個獸醫來?」
「赤兔病了?可要緊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緊,不吃也不動呢……」
「那確實要看看,我這便放信鴿傳信與他!」
等蔣鳳雛推薦了一人入府,已是午時。
此人約二十幾歲,名叫許慎,身著布衣,但神情坦蕩,目光炯然,行動快速。
他看了赤兔的種種表象後便問吃了什麼,令彤苦著臉說,除了一些飯食,就是花草植物。
許慎從包袱里取出一個紙包,用小碗化了一點黃色的湯藥,
「我要給它催吐,看這樣子,吐出來應該就無礙了!」令彤連連點頭。
「我來喂吧,它不吃別人喂的!」
許慎看了她一眼道︰「須得我親自喂,你喂不好嗆了它,它必不肯再咽了……」令彤心想,你能制服赤兔?
只見他將赤兔輕輕摟在懷里,先是在它下巴上快速撓幾下,赤兔不由的把頭頸伸向前,嘴巴微張,他捏住它的嘴,將湯藥猛地一灌,並留一根手指在它嘴里,赤兔被迫張嘴仰脖,僅這一瞬,藥就咽下去了。
令彤看的又敬又羨。
很快,赤兔便將昨日吃的東西吐了出來,令彤心疼,把它抱在懷里,許慎手持一根小竹棍在嘔瀝物中挑看,令彤忍不住掩鼻,他卻是目光平靜面無厭色,很快便對幾塊紫色碎渣極為在意。
他取出一塊紫色的果碎,放在手心里細看,面帶疑慮,眉頭漸漸皺成之字捺筆。
「小姐何時見它吃過這個?」
「哦,這在花園里吃到的……」
「在下疑惑,這西疆獨有的物種,怎會出現在貴府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