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壽見此,生吞高嬸的心都有了。
他表情猙獰,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
「胡大少,這就是你讓人帶話說的五姑娘生病了?這哪里是生病這般簡單,瞧著倒是怪可憐的,當初為了五爺的病,你爹是出過大力的,生怕他身子受不住,年年尋模那合適的肖屬之物,今年讓這猴爺受累,好在五姑娘是福大的,只過幾年五爺就能好起來,沒想到……」說話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漢子,面相跟趙老摳有三分相似。
胡不壽要張嘴要反駁,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而那漢子也不過是嘆息一聲,話語密得插不進去,「說來我們也不是多嘴,你跟咱們一般,都受這陳家的大恩,而今只剩下五爺,我們時刻想著報恩,只求他能夠好起來,他半條命還掛在五姑娘這,沒想到五姑娘是受這般折騰,說出去也真是讓人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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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自打躲在一旁之後,就抱著跳跳不吭聲了。
此刻听到這話,恨不得要鼓掌,這漢子不過幾句話,一來點出胡家不過也是靠著陳家活命,跟南甘村其余人一樣;
二來又讓大家知曉,她滿意好了,那五爺才能好,但她要是不好了嘛……是什麼結果可想而知,另外還說出他們受恩情還時刻想著報恩,胡家作為不異于恩將仇報。
偏偏他說得在理,胡不壽臉色似火燒。
跌倒在地上的高嬸,見這麼多人對著自己,說不慌神是不可能的。
但想到這南甘村的人不過都是窮酸,而今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自己的活路在胡少爺這,只要主子在他們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見胡不壽遭搶白,覺得是用到自己的時候了,趕緊嚎起來,「趙老憨,你瞎說什麼,你們還靠著胡少爺活命呢,五姑娘五姑娘的叫,是個啥心思!」
滿意眼神一閃,這不作不會死啊。
這下好了,有趙老憨的一番話,證明這人是精明的,又肯出馬處理,自己是不用費心了。
還有一個卻是比趙老憨更加快的行動派,哎喲喲伸手過去就扯著高嬸打︰「打的就是你這個喪了良心的!」
高嬸那身板對著哎喲喲,跟豆角對上紅薯似的,完全無還手之力。
趙老憨也及時抓住這話頭,神色凜然,「胡大少,滿意這孩子是個好的,也是你爹千挑萬選出來的,她跟五爺還沒有成親咱不好叫五女乃女乃,叫一聲五姑娘,是不是當得?」
胡不壽被趙老憨一陣陣地搶白,早就有些不耐煩,但他被壓著話頭,又不是個蠢笨的。
于是趕緊表態,「趙叔這話說得對!都是這個刁奴作惡,我定會問明白,好好給五嫂出一口氣!」
這是要把罪名都推到高嬸身上了,可憐高嬸被哎喲喲坐在腰上抽,好容易听得自家少爺說句話,卻是定了自己的罪,連氣都不會出了。
滿意直直瞧著胡不壽,說道︰「你不要叫我五嫂。」
「是,是,等你跟五哥成親之後我再改口,讓五嫂受委屈了。」胡不壽趕緊順著桿子往上爬。
「也不是五哥。」滿意糾正他。
趙老憨眼里閃過一絲訝異,要說不是為了五爺唐頌,他是不會過來的,只想著往日恩情,過去瞧上一瞧,卻是這樣光景,周遭婦人較多,事情又是這般大,亂糟糟最容易沒有結果,他要不出頭,這情形不解決,滿意還不知道能熬到什麼時候。
是以冒著得罪胡家的危險他也是要出口的,滿意卻能這樣說,讓他很是意外,這才把眼光投向她。
這個十一二歲的姑娘,細條身子,穿著一身空蕩蕩的衣裙,臉色有些異常的蒼白,一雙眼楮卻晶亮有神采。
此刻抱著跳跳也不見受到絲毫驚嚇,雖然身體瑟縮著,卻並沒有任何傷痕,要是自己沒有看錯,進來時候可是見到高嬸那狼狽的樣子的。
他眼神一閃,想到什麼一般,有些不敢相信,眼神卻變得越發篤定起來。
他自然樂得配合滿意的,
趙老憨放緩語氣,裝作驚訝一般嘆息道︰「胡少爺,說來你可能年紀小不知道,當年咱南甘村興盛的時候,陳家老大幾個當眾拜的菩薩,眾人都是知道他說的,他們幾個異性兄妹是比親兄妹還親的,只別的親人都已過世或太遠,也不排那輩分了,就當這是開支,你遠房堂哥四爺是極重情義的,這在菩薩面前磕頭說過的話怕是不會改變。」
滿意瞧著趙老憨的眼神又變了變,她是隱約知道一些陳家的事情,幾個都是異性兄妹,只後來死的死散的散,留下自己那個所謂的未婚夫婿老五,這胡家投奔四爺胡不為而來,如今卻儼然登堂入室鳩佔鵲巢了。
趙老憨而今也是看胡家臉色過活,卻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點醒眾人為自己造勢。
見周圍的人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胡不壽有些變色的臉。滿意心里無比感激,這樣一個幾乎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即便他是為了唐頌,這份情,她也記下了。
胡不壽被趙老憨這般說,臉上自然也是掛不住的,不過他知道自己不能發火,只道︰「趙叔這話說的是,堂兄臨死之前將這家里托給爹爹,我自然也是要幫一把手,沒想到倒是被這外人得了空子,也是管教不嚴之罪。」
意思是他們胡家至少是受托付管的,別人都是外人。
說完這句,他又道,「既然五嫂不願意,想必也是怪罪小弟不察之過的意思,小弟不敢辯駁,便隨大家伙一起稱五姑娘。」
哎喲喲收拾完高嬸,一把攬過滿意,「可憐的孩子喲,這是受了多少罪啊,瘦成紙片一般,你爺爺曉得該多焦心哪。」
仿佛眼前的只是一個受罪的苦命孩子,不再是她們觸不可及的未來五女乃女乃。
滿意只覺得自己跌入一個軟乎乎的溫暖懷抱,又不舍又不自在。
除了趙老憨,人群之中紛紛出言指責。
胡不壽嘆息一聲,竟有些委屈起來,「原以為讓高嬸照料五姑娘,她是個穩妥的,我一個做弟弟的,自然不敢往跟前湊,五姑娘也不能日日出來,我這盯著吃穿,倒還是漏下了。」
他這樣自責,人們倒是不好怪他了,心道也是這個理,這哪個做小叔子的,關心起兄長的未婚媳婦來?
多半也真是受那高嬸的蒙蔽罷了,一定是高嬸自作主張,這樣想著,又覺得哎喲喲打得不夠了。
滿意心知,這樣的扯皮也定不了什麼罪,她的本意也並不指望胡不壽因此就能夠被村民厭惡,只想著能夠找一個最恰當的機會,撕破胡家套在她身上的華麗外衣,也好為以後做打算。
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