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在宮里頭生存下去,單靠自己一人單打獨斗自是不可行,而在九嬪之中,桃戈唯一信得過的,就是顧修容。
桃戈與玉浮正在回未央前殿的路上。
忽的遠遠望見陳淑媛在前頭牆角訓斥一個小宮娥,被訓斥的那小宮娥跪在地上,陳淑媛站在她身前,揚手便是一個巴掌,將那小宮娥打得趴伏在地上,卻也只能立即直起身子,哭著囁嚅道:「淑媛恕罪,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陳淑媛背對著桃戈,桃戈朝她走近,不緊不慢的說笑道:「初見陳姐姐,尚以為陳姐姐是個知書達理,溫順體貼之人,卻不想,原來姐姐竟是這般的性子,」她說著,轉頭左右看了一眼,而後繼續道:「大庭廣眾之下便教訓起人了,教訓的還不是昭陽殿的人。」
這小宮娥身著永巷浣衣奴的宮裝,一看便知定不是昭陽殿的人……
桃戈說罷,已走至陳淑媛身旁,便扶著那浣衣奴起身,柔聲道:「你起來。」
陳淑媛轉眸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並不言語。
映秀同時又對桃戈微微福身,畢恭畢敬的輕喚道:「張婕妤。」
陳淑媛回首,見映秀對桃戈行禮,自然滿心不悅,便剜了她一眼,卻又想桃戈的人並未對她行禮,于是看向玉浮,輕蔑道:「未央前殿的人見了本宮,竟不知行禮麼,張婕妤就是這樣調/教下人的?」
彼時桃戈已扶起浣衣奴,便轉過身面向陳淑媛,轉頭看了玉浮一眼,正要言語,豈知玉浮卻面無表情的回道:「奴婢只跪天地,拜主子,陳淑媛並非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不拜。」
陳淑媛這心里頭本就有氣,再听玉浮之言,自是愈發來氣,待她說罷,當即是一個巴掌下去,口中還道:「放肆!」
玉浮受了掌摑,倒是從容不迫,面色絲毫沒有起伏,反是桃戈,猝不及防陡然揚手又給了陳淑媛一個巴掌。
桃戈對陳淑媛,心里恨意極深,下手自然也極重,陳淑媛挨這一下,竟是一個踉蹌,映秀大驚,站在她身後連忙將她扶住,輕喚:「淑媛。」
陳淑媛站定了身子,抬手捂著臉頰,怒目瞪視桃戈,除去目中怒意,還有一絲驚詫,道:「張靈均,你不過是個婕妤,竟膽敢掌摑本宮!」
桃戈聞言不屑,輕蔑一笑,道:「你是淑媛又如何,你我同為九嬪,你既並非九嬪之首,我自無需對你低聲下氣,你適才對我的人無禮,我身為主子,豈有視若無睹的道理,也煩請陳姐姐日後謹記,我張靈均的人,不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桃戈說到後面,笑意盡無,目光也變得冰冷,竟略顯狠厲,她說罷便拂袖而去,陳淑媛卻是啞口無言,望見她走了,便也一揮衣袖,怒道:「去清暑殿!」
玉浮跟在桃戈身後,听她如此說,便與桃戈道:「婕妤,看樣子,陳淑媛這是要去清暑殿告狀了。」
桃戈頭也不回,冷笑一聲,道:「那就讓她去吧,我不懼她,我倒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是向著她還是向著我。」
陳淑媛果然是去清暑殿找司馬曜告狀了,彼時司馬曜正批閱奏本。
周祿忽然道:「陛下,陳淑媛來了。」
司馬曜仍專心致志看著奏本,頭都沒抬起一下,單只是應了一聲,「嗯。」
這時陳淑媛進殿,已是滿臉淚痕,跪在地上哭著喚道:「陛下。」
司馬曜抬眸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一手又捂著臉頰,頓時有些狐疑,問道:「怎麼哭成這樣?」
陳淑媛這時還未放下手,委屈得眼淚迸發而出,「臣妾方才受了委屈,來求陛下為臣妾做主。」
司馬曜最見不得女人落淚,這便起身走下去,將她扶著站起身,關切道:「何人欺你,你告訴朕。」
陳淑媛故意垂首不語,只是哭得愈加厲害。
司馬曜見她始終捂著臉,便將她的手摁下去,卻見她臉頰腫了幾分,其上極是分明的一只掌印,當即是微微一愣,忙問道:「這是怎麼了,到底何人膽敢這般待你,下手竟還這麼重。」
陳淑媛依舊不說,哭出了聲,司馬曜看向映秀,蹙眉道:「你說!」
映秀故作怯怯,看了陳淑媛一眼,而後方才囁嚅道:「是……是張婕妤……」
司馬曜聞知竟是桃戈,不怒反悅,起先是一頓,而後臉上便不由自主的泛起一絲頗是狂狷的笑意,道:「她下手這麼重?」
陳淑媛有所察覺,身子微微一僵,而後隨即又抱著司馬曜的手臂撒嬌道:「陛下,臣妾受了委屈,陛下竟不心疼臣妾一下,還……還……」她說至此,不敢再說下去,索性跺跺腳,只當是泄氣。
司馬曜收回手臂,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朕晚上便去找她算賬,到時必定為你出氣。」
他說罷便轉身朝書案走去,陳淑媛見勢,自是愈發委屈,一跺腳扭頭就走。
彼時桃戈與玉浮已回到未央前殿。
進了內殿,桃戈見玉浮臉頰上尚有一些紅印,雖不大明顯,卻也令她有一絲心疼,加之又想起玉浮那時所言,只跪天地,拜主子,一時間也頗為感動,便要她坐在軟榻上,命宮娥取來藥膏,親自為她涂上。
玉浮坐著,桃戈站著,為她涂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便弄疼了她。
玉浮自然也察覺出了她的細心,再想起方才在陳淑媛跟前,桃戈不惜掌摑陳淑媛為她出頭,一時間亦是感動不已。
「奴婢不過就是一個宮娥,天生為奴,自小便看慣了打打殺殺,挨一個巴掌不算什麼,婕妤又何必為奴婢與陳淑媛翻臉。」
玉浮自知桃戈如今表面上必定要與人為善,可她卻偏偏又得罪了陳淑媛這尊大佛。
桃戈听出了她的意思,便輕蔑一笑,道:「褪下太子生母這層外衣,她什麼也不是。」
「可她畢竟是司馬德宗的生母,將來陛下百年之後,司馬德宗登基為帝,她便是太後。」
「你瞧李太妃為先帝誕下一女雙子,陛下如今貴為天子,李太妃依舊只是一個太妃,不曾擢升為太後,崇德太後過世三載,她也未能搬到建章宮去,」說至此,她冷笑,繼而道:「即便如你所言,你覺得太子能安然登基麼?即便他日後得以稱帝,我也絕不容陳淑媛活著看到那一天!」
李太妃過于偏愛少子,使司馬曜不悅,是以司馬曜登基多年,都不曾尊她為太後。
話音落下,只听正殿里幾個宮娥內監齊齊喚道:「陛下。」
桃戈與玉浮當即不再言語。
緊接著,司馬曜進了內殿,卻見桃戈正為玉浮涂著臉頰,細看之下方才察覺玉浮臉頰有些腫。
他便問:「玉浮這臉上是怎麼了?」
桃戈與玉浮二人起先皆佯裝不知他至此,待他言語方才故作微愣,玉浮站起身,行禮道:「陛下。」
桃戈亦是轉向司馬曜,福身柔柔道:「陛下。」
司馬曜扶她直起身,目光依舊在玉浮臉上,桃戈便轉頭看了玉浮一眼,撅起小嘴,不平道:「玉浮這是讓陳姐姐給打了。」
「哦?」司馬曜這便想起陳淑媛找他訴苦一事,是以笑道:「所以,你便也動手打了陳淑媛?」
桃戈微微低頭,故作委屈,道:「陛下明知故問。」
司馬曜朗聲大笑,道:「朕就喜愛你這樣潑辣的性子,」說著,近前伸手去挑起桃戈的下巴。
豈知桃戈卻是自行抬起頭,望著司馬曜,故作不悅,輕輕跺腳皺著眉委屈道:「陛下!臣妾只是看不過陳姐姐欺負玉浮,一時情急便想為玉浮出頭,怎麼到陛下眼里,臣妾便成了潑辣之人!」
桃戈擠出兩滴眼淚來,楚楚可憐的模樣令司馬曜甚是心疼,繼續慪氣道:「臣妾不管,陛下今日定要補償!」
她說罷,便轉身背過司馬曜,司馬曜見她這般,更是欣喜,上前一步自她身後將她整個人都抱在懷中,而後便在她耳後輕輕摩挲,又在她耳邊吐了一口溫熱的氣息,輕語道:「好,朕今晚必定好好補償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