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黑暗加班星期一,我的存稿大計依舊沒有完成(崩潰ing)——
「因為在胡大人心中,仍舊有一絲風骨尚存,您不願隨波逐流;因為在大人的心里,始終對社稷對朝廷存在著一絲期盼,您不忍撒手不管。」
心底最深處的心思,如今被人這般直白地說出來,胡志涵心中交織著驚懼、哀傷,還有那久久無法平息的無奈。他如同石雕般愣怔地坐著,時間恍若在此刻靜止,最終斂了所有的情緒,恢復了沉沉靜靜的神色,聲音朗朗道︰「即便是老夫不死心又有什麼用呢?就算當初有那麼一點子期盼,也在這些年的污濁積弊里消磨得差不多了。」
「難道大人就甘心如此?眼睜睜地看著江山社稷這麼頹廢衰敗下去?」粱胤桓咄咄逼問道。突然他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琢磨的復雜神色,低頭掩住眼底的漩渦,輕聲道︰「更何況,舉頭三尺有神明,我不忍叫那些逝者失望。」
胡志涵卻仿佛沒有听到對方的話一般,只是凝著窗外淺笑,不予置評。須臾,他陡然換了話題道︰「殿下不應該回來的。」
粱胤桓一愣,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說出這種話。曾經在楓山的時候,魏銘也對自己說過同樣的一句話,只不過那時魏銘是勸誡,而此刻胡志涵說出這句話時,語氣中卻帶著無奈與心疼。粱胤桓哽咽一聲,仿佛有熊熊烈火在幽深的雙眸里燃燒。「可我必須回來!我要為那些含冤受辱的亡靈討回公道!」
「討回公道?!」胡志涵仿佛听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悶笑著問道,「殿下知道當年的事情是誰搞得鬼嗎?」。
粱胤桓薄唇緊抿,陰冷的寒光自瞳孔里流淌而出。「雖然我並不知曉事情的全過程,可是看如今誰在朝中最風生水起,誰因為當年的事情獲益最大,大約就能猜出幾分來。」
粱胤桓口中因為這場變節而獲益最大的兩個人,就是霍培安和梁胤昊。當年雲相謀逆一案,霍培安是首告,案子結束之後他就瞬間從一個刑部尚書晉升為丞相。而原本平庸無聞,最不受人關注的三皇子梁胤昊則被冊封為太子,最終榮登大寶。這兩個人可謂是此案里最大的贏家。
胡志涵難抑心底的酸澀,有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徐徐道︰「既然殿下知道,又何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若我什麼都不做,苟且偷生于山水之間,百年之後,我又有何臉面再見故人?」粱胤桓認真地回答道,微微側著頭,深邃的黑眸在晨曦的光芒中顯得格外明亮。
胡志涵有片刻的愣怔,繼而點頭低語道︰「是啊,死者雖不強求,可生者卻不能遺忘。」
粱胤桓見對方話中有話,好似對當年的事情知之甚深,于是他拉著胡志涵的衣袖,焦急地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雲相根本就不可能會起兵謀反,先帝究竟為何會如此相信那霍培安的讒言?」
「先帝當年徹查此案的時候極為隱秘,當時只有幾位極少數卷在里頭的大臣們才知道事情的全過程,後來先帝也曾嚴令禁止過大臣再議此事。久而久之這件案子就成了宮中的禁忌,外人談之色變的秘聞,連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胡志涵黑亮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波紋,「我不知道霍培安究竟拿出了什麼偽證來誣陷雲旭,但是有一點我卻是比誰都清楚。案子到了最後,是雲旭親自承認謀反的事實的。」
「不可能!雲相他不可能….」粱胤桓幾乎是本能地反駁道,他不可置信地晃著腦袋,英俊的臉龐因為驚懼而顯得有些發白。」一定是霍培安屈打成招,有意脅迫雲相。或者是模仿擬寫了雲相的筆跡,刻意…」
「不,沒有人威脅他,完全是他自願的。」胡志涵微微閉目,似乎是在回憶著那段令人傷感的經歷,「雲旭曾在天牢里寫下了一封血書,上頭對謀逆造反的罪行皆供認不諱,而那封血書是我親眼看著他寫完,並由我親自呈遞給先帝的。」
粱胤桓身子微不可見地晃了晃,口中不斷重復呢喃著一些只言片語,「為什麼…怎會這樣,這不可能…為什麼…」
胡志涵驟然睜開雙眼,質問道︰「為什麼?難道殿下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粱胤桓霍然抬頭,半坐起身子來,激動道,「當時案子一爆發,我就當即被父皇軟禁在了宮中,直至雲相死後才將我放了出來,我能知道些什麼?!」
「雲旭一向賞識殿下的胸襟和才氣,並曾多次力薦先帝冊封殿下為太子,恐怕在先帝的眼里,殿下與雲相早已是同氣連枝。殿下不也是因為雲旭一事而徹底失去了奪嫡的資格嗎?」。胡志涵極為平靜,語調十分輕緩,沒有一點點的情緒起伏。曾經痛徹心扉的傷口,如今也已經結痂成疤,再度談起時也不似往昔般激憤。
不過粱胤桓卻沒有胡志涵這般看得開,他卻反復回想著當年的情景。其實他知道,先帝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與雲相合謀造反,所以才會在案子爆發之後立馬將他軟禁起來。後來案子平息,他也被先帝放了出來,當時他只覺得是先帝查清此事與他無關,所以才還他清白。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深思過,這其中到底藏匿著怎樣的過程。現下經胡志涵一提點,猛地,那突然侵入的臆測使他仿佛遭了雷擊,泛著漣漪的心湖漸漸翻涌起了波濤,粱胤桓只覺得腦袋發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雙唇顫抖著問道︰「是…是因為我嗎?」。
胡志涵緩緩吁了一口氣,神色黯然道︰「霍培安籌謀計劃已久,故意把所有證據矛頭都指向雲旭和殿下。雲旭在天牢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是無可辯駁,所以干脆承擔下所有罪責。他苦苦求著我,讓我把那封所謂認罪的血書呈給皇上的時候,唯一期盼的就是保住殿下你!」
粱胤桓倏地癱軟在地,心底的酸澀如潮水般涌出,噬咬著身體的每一個地方,疼得他連視線也有些微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