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國皇城,乾坤宮,是夜豪雨如注。
景陽帝沾滿了濃墨的狼毫,在奏折上一筆一頓的勾勾圈圈,********焦和在一旁侍候著,侍女端正一杯參茶,交遞給焦和,默默退下。
「萬歲,喝杯茶,天色很晚了,莫要累壞了身子。」焦和肌白俊美,體態端正,若不是為宦官,怕是多少王公貴族之女傾心的男人。
景陽帝輕手放下狼毫,抿了口參茶,頓覺今日的茶,較之以往,竟多了份苦澀,「連這茶水也是苦,真是不讓朕省心。」
此話一說,站立在一旁的侍女,噗通跪在地上,口中惶惶的說著,奴婢該死。
景陽帝半眯著眼楮,擺擺手。
焦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對那侍女說,「下去吧,萬歲爺沒怪你。」
待侍女出門的一瞬,天空中一陣驚雷閃過,剎&}.{}那間將整個乾坤宮照的猶如白晝,細細的雨水斜織成密密的網子,爭先恐後的跑進屋內。
「什麼時辰了?」景陽帝慵懶的靠在龍椅上。
「已經是亥時了,陛下龍體要緊,該歇息了。」焦和在一旁不緊不慢的回道,眉目中卻極為關切。
「南方倭亂橫生,百姓民不聊生,北方大旱,各地都向朝廷請求賑災糧,一想到邊疆的百姓飽受戰亂和饑餓之苦,朕的心里便不好受。」
焦和低眉略沉,轉而笑道,「陛下心系天下,乃萬民之福,天必佑景國。」
「好了……這里又沒有旁人,你拍馬屁給誰看呢?」景陽帝微微扯起嘴角,緩緩而立,揉著酸脹的眼楮,起身要往外走。
「陛下……臣有一計,可解南倭之亂。」焦和立在原地未動,櫻紅的唇色緩緩而動。
景陽帝的步子停了下來,目中充滿疑慮,側身問道,「愛卿有何良計?」
「烏國的四皇子。」焦和淡淡說道,眸子中翻滾著無盡的漩渦,「四皇子想借兵奪權,便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烏國和景國雖相鄰,但是千百年來,一直和睦相處,如果我們強行干預他們的奪權之事,勢必會引起烏國皇室不滿,而奪權的把握……又有幾何?」景陽帝蹙著眉頭,「多一事不如少一次,兩國互通有無,和親多年,還是不要傷了和氣,遭殃的便是百姓了。」
「陛下,此言差矣。烏、景兩國,雖為友邦,但是多年來,我國多向烏國進貢,並派公主和親,說到底,還是先皇在世之時,烏強景若所致,如今……如果我們幫助四皇子奪權成功,那麼……」說著,焦和的眼中浮起一絲狡黠。
景陽帝並不傻,自然讀懂了焦和眼中的狡黠,停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這趙治,是烏國**夫人的兒子,**夫人又是晚晴皇後的親妹妹,說來,這趙治,也是朕的親外甥。」
「沒錯……若有一天,趙治得了烏國天下,必然念及舊情,唯陛下為尊,俯首稱臣。」焦和眼角流露出一絲陰冷,轉而笑道,「听聞烏國雲州城內,有一支驍勇的孟家軍,是南倭的天敵,如果我們出兵幫了趙治,那麼,幫助景國消滅南倭禍亂,趙治又怎會拒絕……」
窗外的雨聲更加急了,漸至滂沱,洶涌而下,隔著窗欞,仿佛金戈鐵馬,殺氣錚錚厲厲,讓景陽帝骰不夠氣,喘不過氣。
兩人靜靜的默立在乾坤宮內,良久,雨聲倏然止歇,幾聲蛙叫,更襯得寂靜的發寒。
「如此……焦愛卿覺得,如何不動聲色的掣肘住趙治,掣肘住孟家軍?」景陽帝站在宮內,一動不動,聲音低沉,猶若蜀琴。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奴才認為,和親,方顯友邦,出兵,方顯合理。」焦和的目光在燭光中隱隱而寒,「陛下,千古君王,成敗之間,需的便是膽識,這四皇子,年紀輕輕,卻城府極深,為人謙和,卻也透著睿智和冷厲,如果……」
未等焦和說完,景陽帝揮揮手,面無半點表情。
焦和自是不敢再多言。
景陽帝重新做會龍椅上,一手虛扶,輕聲道,「和親,我景國公主,現只有一位景純公主尚在婚嫁年齡,這些年……我一直未敢從皇宮夫人的女兒們擇選和親,便是怕皇後傷心。」
焦和平靜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又在一瞬間恢復了平靜,「陛下,十八年前被亂黨的抱走的景陽公主,至今都未有下落,怕是……還請陛下龍體。」
景陽帝沉沉的嘆了口氣,眸中盡是輕薄的霧氣,「十八年了,我的長公主,不知道在何處,都怪我當時一時大意,沒想到莫宇竟是如此歹毒狠辣之人,連襁褓中的嬰兒也不放過。朕時常在想,她如果還在這人間,應該出落成一幅可人的樣子了。」
焦和並未回應景陽帝,只是站在一旁,手中捏著拂塵,隱隱可見,指尖變白,面上無半點波瀾,心中卻翻滾的猶如刀山火海。
「所以……此方甚好,只是……這公主和親一事,實在是……」景陽帝低垂著幾近煩躁的腦袋,擺擺手,「送我回寢宮休息,再過幾個時辰,又該早朝了。」
焦和半響才緩過神,扶著景陽帝此刻有些燥熱的身子,回了寢宮,又命人早中晚三次檢查點了蚊香,降溫藥材準備的不甚齊全。
「和親…抗倭……景純公主……」一遍一遍的聲音和畫面在景陽帝的腦子中迸發而出,身為君王的擔子,讓他每一天都不敢松懈。
焦和侍奉下景陽帝,差了陪值的宮女,照顧好景陽帝,便一人急急匆匆行走著,消失在深宮的盡頭。
數十根小兒手臂粗的蠟燭,將暖心閣照的通亮,晚晴皇後輕捏著荔枝,默默塞進自己的櫻桃小唇之前,看向驟雨出停的屋外,不免嘆道,「這麼大的雨,怕是今日來不了了。」
正想著,屋外叩門的聲音嗡嗡想起,趙晚晴很是高興,全然顧不得打扮洗漱,徑直走到窗口站著,輕語道,「天長地遠魂飛苦。」
窗外傳來甕聲甕氣,「夢魂不到觀山嶺。」
趙晚晴大喜,雙手撐著窗欞子,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面容,熟悉的,不該熟悉的,都隨之欲出,「今兒怎麼這麼晚?」。
「與皇帝探討了些事情,不敢耽誤差錯。」焦和默默的點下車,坐下床榻上,一雙細長的摩擦著趙晚晴膚如白雪的,「怎麼還不睡?」
「等你。」趙晚晴目光堅毅。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