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飛機上下來剛是凌晨,頭昏漲的很,但端木夜第一眼看到這片熟悉的土地,還是有種久違的親切感,夾雜著淡淡的酸楚涌上心頭。
黎巧兒的父母在一個月前回到了A市暫住,端木夜心里急著回家,也就顧不得黎巧兒暗含央求的楚楚可憐表情,讓司機先送她回家。臨下車前,黎巧兒的手還搭在門把上,肩膀微微抖動著。
在端木夜幾乎以為她要回過頭來的時候,她卻用極輕,幾乎听不見的聲音說︰
「一旦不愛了,男人就會分外絕情。我以前不信,現在……終于也信了。」
端木夜半靠在座椅上,一言不發,身心都疲憊得半死。
黎巧兒終是自嘲地輕嘆了一下道︰
「下周有一個同學會,林學姐主辦的,來得都是當年學生會的人,你去嗎?」。
端木夜睜開眼本想說不去,忽然對上黎巧兒水靈靈滿含絕望的眼楮,那一個不字終于還是吞了下去,淡淡道︰
「到時再說吧。」
車子緩緩駛入那幢龐大幽靜的宅邸,鐵門打開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嘎嘎」聲,仿佛在預示著久無人煙的靜寂。
端木夜在進門前跟父親通過一個電話,知道他們如今人還在歐洲,而爺爺依舊在鄉下的療養院里靜養。
談了些公司的事,端木楓對他突然去美國分公司的事很奇怪,但得知公司經營正常也就沒說什麼。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廖婉心把電話接了過去,劈頭就問道︰
「夕夕還好嗎?」。
端木夜含糊地應了一聲,臉有些發燙,心又有些酸疼。
廖婉心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幾天看她因為感冒身體很不好,我還真是擔心呢,還擔心著你會欺負她。」
端木夜咧嘴笑了笑,從玻璃門上看到自己及其怪異的苦笑,一時說不出話來。
廖婉心卻還在那邊嘮叨個不停︰
「夕夕就是太愛你了,才總被你欺負。她身體明明那麼差,還要熬夜給你親手制作蛋糕,想給你個驚喜。」
夕夕就是太愛你了……
這句話听得端木夜胸口一陣刺痛,太愛……太愛……究竟是誰太愛誰?
廖婉心還在說,聲音有些悠遠,端木夜心里忽然咯 了一下,問道︰
「媽,你說的是哪天的事?」
「哪天?」廖婉心被他弄得雲里霧里,「什麼哪天?」
「你說夕夕給我做了蛋糕,哪天的事?」
廖婉心恍然大悟︰
「還有哪天!自然是你生日的那天啊,前晚她瞞著你辛辛苦苦地做了蛋糕,想在你生日那天送到公司給你個驚喜,我看著她提著蛋糕開開心心的出門了,這才和你爸去趕的飛機,我說夜兒……」
手機里只余或淺或重的呼吸聲,廖婉心說了半天,才發現兒子一點反應也沒有,急了︰
「夜兒,你有沒有在听我說啊?」
半晌過後,端木夜沉聲道︰
「媽,我有事先掛了。」
「哦哦,你有事就去忙吧。對了,好好照顧夕夕,記得了……」
「嘟嘟……」的盲音傳來,端木夜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識地把電話給掛了。無論是抓著電話的手,還是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尖都有點冰涼。他使勁地揉了揉太陽穴,腦海中仍是一片迷糊。
媽說,那天木夕夕特地做了點心來哄他,為什麼後來演變成與裴俊凡斯混在一起?難道,那蛋糕本來就不是給他,而是給裴俊凡的?
不!不會!木夕夕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她會背叛自己,也沒理由欺騙媽。可是,之前的冷淡和拒絕算什麼,在公司里與裴俊凡私會又算什麼?
或者她在公司看到自己與黎巧兒在一起,所以灰心失望下……
一幕幕不堪的景象,和一條條明顯詭異的線索在他腦子里絞成一團,他忽然想起那天喝悶酒時,玄冰問他的話︰
「為什麼不去調查?」
為什麼不去調查?
是啊,為什麼不去仔細調查一下事情的真相?
這個問題他不只千百遍的問過自己,直到玄冰冷冷地問︰
「要我幫你?」
他的腦中忽然閃現過那雙在他欲火焚身的時候推開他的手,以及那張帶著惶恐和些許內疚的小臉。
「玄冰……」
端木夜沒有回答,只醉眼朦朧地問,
「如果小米愛上了別人,你會怎麼辦?」
玄冰給了他一拳,冷冷道︰
「殺了他。」
端木夜癱在軟皮沙發上笑︰
「殺了他小米就會回來了?」
玄冰斜睨著他,眼神冰冷,滿臉都寫著不爽,但還是干脆地答道︰
「會。」
端木夜愣了愣,繼續喝酒。
玄冰從來都是如此,認定的目標就一定要實現,連打個彎的可能性都沒有。因為只有一條路,一個選擇,所以他從來都是那麼自信,或者,該說是決絕。
可是,他做不到。不去調查,他還可以在重重痛苦中掙扎著自欺欺人。結果一旦出來,那他就連唯一的幻想也失去了。他害怕自己無法接受的真相。他更害怕終于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時,卻發現路的盡頭只有悲劇。
吳嬸開開心心地來給他開門,提了他本就不多的行禮,把他引入客廳,一邊嘮嘮叨叨說著「很累了,應該先吃點東西,睡一覺」之類的。
端木夜沉默地吃完吳嬸煮的銀耳燕窩粥,腦袋中亂亂的,味覺也使不上什麼勁,根本嘗不出味道。吳嬸擦著手正要出去,端木夜忽然開口道︰
「少夫人呢?」
吳嬸一愣,半晌才支支唔唔道︰
「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