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桐往安遠侯府走了一遭,心便定了許多。
不過這樣的好心情維持了不過三天,便因為瑞王辦差被戶部官員為難而蕩然無存。
雖然一早就知道和戶部牽扯上關系,和戶部官員打交道是一個大難題,卻沒想到戶部的人竟然如此不給瑞王面子,敷衍塞責踢皮球的伎倆使得爐火純青。
饒是瑞王是奉了皇命查點國庫,硬是讓他們拖了好幾日才答應開了國庫。
這一開,還不是全部都開,而是只開了三兩個庫房。
沒有看到完全的國庫金銀儲備,單只點這三兩個庫房的金銀,自然不可能估算得出整個國庫的多少。
雖然這三兩個庫房里堆滿了金銀,但誰知道其他庫房會不會是空空如也呢?
瑞王讓人大致點了一下,讓再開其他的庫房,戶部左侍郎便笑說︰「各庫房的鑰匙都由專人保管呢,開庫房需要的審批和工序也很多,其他的庫房和這兩個庫房里的數量都差不多,瑞王爺就不用再細瞧了吧。」
元武帝派給瑞王的差事,是讓他清點了歷年賦稅,核算國庫儲備,然後推測今年秋收後能收上來的總賦稅,順便還可以預測一下下一年戶部可供支出。
听起來倒是很簡明扼要,但真要辦這樣的差事,那可是勞心勞力又得罪人。
盡管這樣,瑞王還是硬著頭皮辦了。
可他在察看國庫時,卻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這讓他的心里產生了憂慮。
大魏開朝至今,一直對外宣稱的都是國庫充盈。瑞王對此也沒有懷疑過。
擺在明面上的國庫共有二十個庫房,堆滿了金山銀山。不過據說還有秘密金庫,只是只有歷任皇帝知道。
如果這二十個金庫大半都沒有問題,戶部的人不至于就開那麼三兩個金庫給他瞧。
藏著掖著的,反倒顯得其中有鬼。
接下來,戶部是每隔一兩天給他看一間庫房。
當然,他看到的都是金銀滿庫的情況。
但為什麼不同時開了給他看呢?誰知道戶部會不會半夜三更的,挪東牆補西牆?
瑞王心里對此有懷疑,卻也知道他不好暗查,只能軟磨硬泡了戶部的人好些日子。
那些戶部的人還道瑞王這個向來不參政事的王爺是怕了他們,竟然還拿起了喬,瑞王讓他們辦事,他們的敷衍更甚。
劉桐听到這些零星消息後便沖到了瑞王府。
瑞王正在焦頭爛額地查看著歷年賦稅賬冊。
既然看不到實物,那也只能審審賬冊了。
越看,瑞王越是皺著眉頭。
太子還是大皇子的時候,雖然他也在戶部做事,但賬冊還做得比較真實。
這三四年的時間,太子坐鎮戶部,賬冊上一些收入、支出的記載便顯得不可思議了些。
若是知曉民生的人看了,恐怕會笑掉大牙。
元武十六年開恩科,戶部竟然支了四十萬兩銀子出去;
元武十七年南蘇之地旱災,報上來的收成減少了往年的一半有多,賦稅收入入庫卻只有四年前正常年景的十分之一;
還是元武十七年,燕北之地軍餉發了一百萬兩……
再往前翻翻,因軍餉之事支出的銀兩竟然不少,而且每次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想想自己被太子捋了兵部的差事,瑞王似乎又明白了什麼……
他皺眉深思,劉桐叫了他一聲五哥,瑞王抬起頭來看向他,笑道︰「小九來了?這陣子忙,還沒恭喜你得償所願。」
在瑞王這樣兩難的處境面前,劉桐臉上自然沒什麼喜意,憂慮地道︰「五哥,戶部那些人為難你,不妨你就借著這個由頭,將這差事推了吧。」
瑞王輕嘆道︰「戶部如此提防我查驗國庫,想必國庫真的有問題……你便是讓我查,我也不敢再深查了。」
「那五哥打算怎麼辦?上折子給父皇?」
「自然是要上的。」瑞王點點頭,道︰「這段時間戶部對我的敷衍刁難,想必父皇也有所耳聞了……再過兩日,我就寫了奏章,將差事回了父皇。」
劉桐松了口氣︰「這樣五哥也就不用得罪太子了。」
「誰說不得罪他?」瑞王苦笑道︰「太子最是多疑小氣,他不敢氣父皇,這怨氣自然是只能出在我身上。等太子的禁足解了,還不知道他要怎麼對付我呢。何況國庫的事……」
瑞王頓了頓︰「他還會道我是故意的。」
瑞王要是同元武帝說,國庫儲備沒有問題,倒也一切無憂。
可瑞王若是上折子,告知元武帝戶部不肯開國庫給他查點,這不是暗示元武帝國庫有問題嗎?
太子能不多心才怪!
劉桐想想也是這麼回事,不由嘆了一聲。
「這也不好,那也不好,歸根到底還是父皇不該讓你辦這件差事。」
「再往上說的話,還是我不該在那日朝堂上出言。」
瑞王揉了揉眼角,又搖了搖頭︰「可我要是不說,廊西的事,那就成了父皇、太子,還有幾位王爺之間的博弈……天家父子暗里較勁,誰還顧得上百姓死活。」
劉桐看著瑞王,心里憂慮。
從前他認為自己五哥聰慧透徹,遠比太子好,心里暗暗生了讓五哥和太子比較的心思。
如今那種隱約覺得五哥更勝太子的想法,更是清晰。
心懷天下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他五哥啊。
五哥或許還沒有意識到,但父皇……
劉桐低垂了眉眼,很想問一問瑞王,他對那個位置,到底有沒有野心。
可他終究是沒問。
有些事說出口了,可就收不回來了。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句問話,反而害了五哥……
劉桐咽下此事沒提,長吐了口氣,道︰「等五哥將這件差事交付了,就能得閑一陣子了。」
「那也不一定。」瑞王道︰「父皇肯不肯放我清閑還兩說呢。」
「五哥以前不參政事,太子旁敲側擊的說五哥不擅長這個。如今父皇看到五哥辦起差事來井井有條,想要提拔五哥辦事,也屬正常。」劉桐皺眉︰「只希望不要和太子的利益太沖突為好。」
瑞王深以為然,卻還是實事求是說道︰「現在看來,難。」
「怎麼說?」
「此次廊西潰堤之事,歸根到底還是當年那築堤的銀款去向不明,說白了就是有人從中貪污。太子經辦此事,與他當然月兌不了干系。」
瑞王道︰「父皇讓我插手戶部,我想從中抽身而出,估計是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