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的目光有些幽遠,劉桐的神情亦是一怔。
他看向瑞王,遲疑了片刻後道︰「五哥打算……怎麼做?」
對外瞞著仍舊活著的消息,卻悄然來到京師,一旦知道瑞王棺槨中並沒有他的尸身,那他悄悄入京,定然會被冠上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
如果五哥要起事,想必朝臣家眷會在一夕之間被控。
這與奪宮又有什麼區別?
五哥一直留在燕北按兵不動,親生母親、結發之妻,還有兒女盡皆留在京城,宛如人質,五哥都沒有輕舉妄動,到了現在,卻要不顧一切,致使之前力保的名聲最終功虧一簣嗎?
劉桐心里有些茫然。
他遠離朝堂,來到幽禁所,不處事也有兩年時間了,朝堂的變化很快,好多朝事,他听著竟也有些無法理解了。
五哥也是+.++一樣,數年不見,五哥的想法或許也有改變了?
瑞王見劉桐目光怔怔,不由一笑。
「小九想什麼呢?」瑞王面色淡淡︰「太子圖謀不軌,軟禁父皇于宮內,我收到父皇心月復急報,悄然回京清君側,目的光明正大,誰敢妄言?」
劉桐驚訝道︰「父皇給五哥傳信了?」
「父皇癱著呢,能傳信嗎?」。
瑞王模了模茶盞碗沿,只覺得入手粗糙,沒有密瓷那樣的滑膩手感。
不過他也不嫌棄,在燕北,行軍打仗的時候,或許還沒有這樣趁手的茶盞給他把玩呢。
「五哥的意思是……矯旨清君側?」劉桐低聲問道。
瑞王笑道︰「不算矯旨吧,父皇不是因為那宇文斯元被暗殺一事,對太子十分惱怒,以至于被太子氣得中風臥床了嗎?本就是太子的大錯。」
瑞王擱下茶盞,輕聲道︰「我問過大夫,中風之人若是護理恰當,還是可以和正常人一般生活,可若是護理不好,容易引發其他病癥。中風之人,也多是死于這些並發癥。父皇中風臥床也快一年了,倒沒傳出父皇其他不好的消息來,南平王時時探望,這事兒還是有保證的。」
「一年時間了,想必父皇的喪子之痛,也沒剩多少了,對太子的埋怨和憤怒,又還剩多少呢?這我可不敢賭。」瑞王笑了笑︰「所以,趁著鮮卑王被俘,恰是時候回京,清一清君側不軌之人了。」
「果真是因為宇文斯元……」劉桐喃喃,心里有些急跳,不由自主問道︰「那父皇……」
「父皇自然要好好活著。」瑞王道︰「太子這不仁,不義,不孝,不順之人,還得要父皇親自下詔,廢了他的太子位才是。」
「父皇若是仍舊不肯呢?」
「父皇不會不肯的。」瑞王笑道︰「等父皇見著我的面,他便知道這是大勢所趨,若是不廢太子,那太子的命也就沒了。」
瑞王說到這兒,頓了頓,輕嘆一聲︰「父皇若是好好的,能自己廢了太子,是最好的。」
劉桐有些沉默。
他知道瑞王既然回京,有南平王作為內應,起事定然萬無一失。
但在這樣關鍵的當口,他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他有些茫然。
「五哥……」劉桐不由出聲問道︰「我可以做什麼?」
瑞王難得一愣,劉桐沒听見他回答,追問道︰「五哥既然來見我了,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瑞王便輕輕一笑,像兒時那樣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傻弟弟,五哥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只需要等著五哥救你出來,恢復你的榮光就好。」
劉桐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方才道︰「不需要我做什麼,那五哥還冒著被太子發現的危險來見我……」
瑞王莞爾一笑︰「其他人都過得挺好的,我也不擔心,就只掛念你。」
瑞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皇下旨圍九皇子府之前,與你在宮里的那一番對話,我從何旦傳出來的消息里听說了。謝謝你維護五哥。」
劉桐苦澀一笑,輕聲道︰「我一直都維護五哥的,只是有些感傷,父皇對太子,與對我們其他兄弟,到底不同。」
「習慣了。」
瑞王倒是看得開。
「五哥這次打算如何行動?」劉桐不想提元武帝這個父親,轉移話題問道︰「事情可有萬全準備?」
「嗯,這你不用擔心。」瑞王笑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京兆府勢力,有十二弟在,宮里的情況也能清晰。只需要擒住太子,其他的,倒不用過多理會。」
劉桐憂慮道︰「可是……父皇雖然臥病在床,卻還是有感知的。若是父皇知道,宇文斯元的事情是五哥告訴太子的……」
「誰說宇文斯元的事,是我告訴太子的?」瑞王笑了笑,目光中波瀾不驚︰「祁王禮王都知道此事,太子甚至因為忌憚祁王禮王知曉父皇有私生長子在宮外的事,當初在朝上,力勸我去燕北,等同于讓我去送死……我若是告知他宇文斯元的事,想必他也會忌憚我,不會堂而皇之算計于我吧。」
劉桐听得脊背一寒。
五哥真是……好深的算計。
他從一開始就算好了太子定會對宇文斯元動手,所以暗中告知太子宇文斯元的存在,又拐彎抹角地將消息傳到祁王禮王的耳里。
等太子被擒,即便向父皇揭露說宇文斯元的存在乃是五哥告知,五哥也能拿當初他去燕北的理由,反證並非他所為,甚至還能順水推舟,將祁王禮王推到告密元凶的位置上。
起事將至,瑞王也不希望與劉桐說太多擾他心神,只讓他安心等著,便如來時悄然一般,悄然離開。
劉桐心里惶惶,當晚與常潤之說起瑞王,道︰「從前我覺得五哥聰慧機智,沒想到他的心機也如此深沉……這樣細致的算計,難免讓人覺得頭皮發涼。」
常潤之笑道︰「所以慶幸你們是好兄弟而不是對手。」
若是對手,要被瑞王坑得渣都剩不下。
常潤之不禁為太子鞠了一把同情淚。
瑞王若是下手了,太子怕是……再也無翻盤機會了吧。
還有祁王和禮王,也再也翻不了身。
劉桐忽然伸手抱住常潤之,良久悶悶地說道︰「我留在這兒,對五哥毫無幫助,想想覺得愧對五哥。若我還在朝中,想必也能幫上五哥一些忙。」
常潤之安慰他道︰「不急,以後有你幫忙的機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