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分外的安靜，只余黎小暖跟桑墨雲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那人模到窗下，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看著窗欞下的黎小暖，面目猙獰。
若是有人在場的話，必定會看到來人鼻端正蒙著濕帕子。
蒙著鼻子的人將匕首頂在黎小暖的脖子上，幾次閉眼想要刺下去，終究下不去手。
無法，那人只好收了匕首，伸手用力了扇了沉睡中的黎小暖一巴掌，這才咬牙坐到榻邊，小聲的呢喃。
若是認真听，必定能听出一絲端倪來。
只可惜，屋里大概是燃了迷香之類的，黎小暖跟桑墨雲二人睡得死沉，一點反應也沒有。
眼看最後一絲微光也都隱到了山後，那坐在榻邊的女子才起身，費力的背起黎小暖就往外走。
閣樓一層的樓梯間，有一個身著黑衣身形高大ˋ的男人，接走了那人背上的黎小暖。
那人早有準備，不知從哪里模出來一塊黑布，將黑衣人扛在肩上的黎小暖兜頭罩住。
黑衣人深深望了立在樓梯間的女子一眼，便無聲無息的扛著黎小暖隱入了夜幕中。
沒錯，那個把黎小暖背出來的人是個女子。
女子在樓梯間正了正容，才借著夜色，模回雇工們的聚集地。
月華初升，空氣中彌漫著各色烤肉的香氣。
才初六，天上的月牙彎彎，沒辦法將地面照得雪亮。
黎爹幾人被請到閣樓里坐好，小剛跟憶樓就不停的往里間送燒烤。
雖說王圖跟衛昱是在養傷期間，但奈何兩人喜歡湊熱鬧，也跟著來了。
戚霽在外面溜達一圈，進來只看到黎家這些後來的人，便問小剛︰「你姐姐跟墨雲姐姐呢？在另外的房間？」
戚霽本就打算趁這個機會，跟桑墨雲多纏磨纏磨的。但是沒見到人，就順嘴一問。
這一問，小剛他們這才想起來那兩個說上去休息一下的人。
「我姐姐她們說累了，在樓上休息，現在也該下來了。」小剛轉身，在聚著燒烤的人群里，找到了桑墨雲的小丫頭，讓她上去叫兩人。
廊亭跟閣樓廊檐下，掛滿了燈籠。燒烤場上特意立起來的木柱子上，也掛著風燈，照得整個院子明亮而熱鬧。
這時，小陽也把周嬸子跟黃嬸子，還有魚婆婆等幾家人請了來。
大家圍坐在閣樓里面，熱熱鬧鬧的吃著燒烤，聊著天。
雖說今日的主料是燒烤，但黎小暖考慮到老人跟孩子的腸胃弱，就讓人熬了粥湯，這時就端上來給大家吃上了。
粥是河鮮粥。粥里放了小蝦米跟河貝。湯是羊骨湯，里面放了些芡實跟小青菜。
當然，羊雜是不能丟棄的，都被做成了干鍋，端上了桌。
今夜不分主僕，只要是在場的人，都能吃個暢快。
正在大家鬧哄哄的吃著粥，品著湯的時候，桑墨雲的小丫頭在閣樓上大聲喊著戚霽。
眾人听那小丫頭喊得急，就問發生了什麼事。
小丫頭攀著圍欄，往下喊道︰「我家小姐怎麼叫都叫不醒，黎姑娘也不見了。」
小丫頭這樣喊著，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有的人累極了，確實睡得死沉。就是黎小暖吧，可能是自己下樓，不知道干什麼去了。
就在大家不以為意的時候，小丫頭突然打了個瞌睡，眼看就要趴在欄桿上睡著了。
這一點，很快就引起了戚霽的注意。他大喝一聲，讓小丫頭把伸出欄桿外的身體收回去。
那小丫頭才剛剛往里退了一步，就軟綿綿的癱在了地上。
「哎喲，得虧小戚大夫把人叫了回去，要不然這小丫頭可就墜下來咯。」周嬸子後怕的拍了拍胸口道。
「天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啦？怎麼那小丫頭就倒下了呢？」蘇氏在一邊奇怪的問。
「不好，出事了。田明，趕快帶上你的人手就近搜索。」本來還一副痴傻狀的衛昱突然從屋內竄出來，對著在另一邊院子的田護衛叫到。
大家表情各異的看著衛昱，半天回不過神來。倒是小剛跟憶樓反應快，大聲叫著︰「姐姐/小暖姐姐被人擄走了。」
孩子的叫聲終于將呆滯的人們叫醒。蘇氏跟老太太突受打擊，當場就昏厥過去了。
戚霽本來已經沖到了樓梯口，但听到小陽大聲叫著老太太，就又轉回身來先給蘇氏跟老太太診治。
整個熱鬧的燒烤場瞬間變得亂哄哄的，大人小孩焦急的喊聲響徹夜空，傳出去很遠很遠。
不知是誰，嚷嚷著讓在場的人先把聚樂園找找，說不定黎小暖就是出去散散悶什麼的。
但是，戚霽的一句話，讓大家都沸騰了。
「我在樓梯間聞到了迷香的味道，應該是有人在樓上點了迷香。大家不用費力氣出去找了，免得給衛昱添亂。」
衛昱先是交代了田護衛幾句，才想回來叫王圖到城里調人，就看到了這個場面。
「大家都先別著急，都回屋里坐好。伯父，請相信我，我會把小暖安全的帶回來的。」衛昱鄭重跟黎爹說到。
黎爹卻沒有跟女人們一樣著急無助。他交代小陽照顧好蘇氏跟老太太，就跟衛昱說要一起去找黎小暖。
小陽也說要去找黎小暖，讓周嬸子他們先幫著照應一下。再有就是金嬤嬤他們了。
「等等，這件事恐怕是自己人作案。小陽，把你們家的下人跟雇工都集合，然後點人頭，看看少了誰？」衛昱終于反應過來，交代小陽道。
「王圖，你趕緊到城里調派人手，務必將這附近的可疑人員都拿下，一個也別錯過。」衛昱又吩咐王圖道。
「衛公子，請給我些人手，我沿著山谷找進去。這一片山，我最熟悉了，也知道哪里能藏人。」周柳飛安慰了魚婆婆片刻，就自動請纓。
「我跟我妹夫一起去。」楚二公子楚放緊跟在周柳飛身邊。
衛昱審視了周柳飛一會，才從袖子里拿出一塊玉佩，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東山口那里有三百人馬。你拿著這塊玉佩過去，對著山谷學貓頭鷹大叫三聲，自會有人出來听命。」
周柳飛鄭重的接了玉佩，無聲轉身離去。
衛昱抓住楚放耳語︰「如今正是國難當頭之時，正是你建功立業的好時機，要抓住機會。」
楚放堅定點頭，大步跟上周柳飛，一起往東山邊跑去。
衛昱望著天際，喃喃自語︰「希望不會是今夜，希望不會那麼湊巧。」
很快，小陽就把黎家的下人跟雇工都聚集到了燒烤場上。
「都在這里啦？沒有人不在場？」衛昱問小陽。
小陽點頭，成全部人員一個不落，全都到場了。
「小斯，你出來辨認一下。」衛昱朝水塘邊上的一棵苦楝樹叫到。
小斯一臉嬉笑的從樹上跳下來，就在場中一個個辨認起人來了。
衛昱緊張的觀察那些人的表情跟動作，妄圖從中揪出點蛛絲馬跡。
「公子，都是這些人沒錯。」小斯看了一圈，便回到。
衛昱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稱知道了。但他還是問小斯︰「如今是哪位將官駐守城里？」
聞言，小斯神秘一笑，說︰「公子，是戚大公子鎮守在城里呢。如今，城里的人手都安排好了，量他們也翻不出浪花來。」
听聞是戚霽的大哥戚霆，衛昱心頭微松松。至少，他就不用為城里的百姓掛心了。
見那些個下人雇工都戰戰兢兢的站在場中，衛昱便不耐的要將人驅散。
但是，戚霽卻從閣樓欄桿上制止了衛昱，說他要親自辯看。
戚霽的話，讓站在最後排一個一直耷拉著腦袋的女子全身一僵，垂在身側的雙手握得死緊。
戚霽沒有從樓梯下來，而是直接攀過欄桿，從樓上躍了下來。
這一幕，讓那個女子看的目瞪口呆，她從未知道，戚霽是會武功的。
戚霽並未一個一個的仔細辯看，而是走馬觀花似的一排排走過。最後，他停在了那個女子身前。
女子額上的汗滴滑落到鼻尖，再從鼻尖掉到地上。只是，她都顧不上去擦，而是握緊了袖中的匕首。
好在戚霽也只是在她面前站了一會，就走開了。之後，小陽便將工錢結給雇工，讓他們先回去。
當然，是用黎家的馬車送他們回去的。不然，這麼晚了，來人又多是媳婦婆子，路上會不安全。
就要登上馬車了，只要上了馬車，出了村，一切就會成為定局了。女子覺得她今天的一切都非常的順利。
因為衛昱是要求人一個個上車的。所以，等輪到女子上車的時候，場上已經不剩下什麼人了。
就在這時，戚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過來，直接扼住女子的脖頸，一腳就把女子手上的匕首踢掉了。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混進來抓走黎小暖？」戚霽聲音冷冰冰的，沒一絲溫度。
這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正好是樓上跟著迷香一起點燃的驅蚊香料的味道。
那女子錯愕的看著戚霽，一張木訥的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不，是除了那雙眼楮，那張臉就像是一張皮，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
這跟之前她在樓上擄走黎小暖時的模樣天差地別。那時，她還是個秀氣的小姑娘。
「你不說，就不怪我自己動手了。」戚霽說完，迅速的用銀針封了女子身上的幾處穴道，便伸手去扯女子臉上的面皮。
這一變故，讓本該離去的雇工們驚叫連連。混亂中，有一個婆子就被擠到了蘇氏跟老太太身邊。
說時遲，那時快。
只見衛昱一個飛腳，就直往那婆子的面門踢去。
那婆子似乎也是會些拳腳的。她往一側避了避，就要伸手去抓蘇氏。
但衛昱是什麼人，那凌厲的腳風一轉，就換了一個方向，直取那婆子的後頸。
那婆子眼見閃躲不及，就發狠的掏出匕首，直接向蘇氏刺去。竟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殺了蘇氏。
就在眾人替蘇氏著急的時候，那婆子突然慘叫一聲，握著匕首的手臂就當空飛起，落到了她身後好幾米遠的地方。
就在那婆子手臂飛起的時候，衛昱的腳也到了。只要衛昱這一腳下去，那婆子肯定就會命喪當場的。
只可惜，衛昱的那一腳被人給擋住了。擋住那一腳的人，是一個身材非常魁梧的黑衣人。
那男人背後，綁著一個被罩在一塊黑布里的人。
幾乎是在見到那個人形的時候，衛昱便肯定，那人就是黎小暖了。
「走，你為什麼要回來，快走，快把她帶去交給他們。」婆子大聲吼道。
那聲音，竟不是人們所看到的表象那般蒼老，而是非常的脆且柔。
那聲音，不僅衛昱熟悉，就連戚霽也是不敢相信的。
「楚霖？竟然是你，為什麼？」衛昱一邊閃身去奪那黑衣人身後的黎小暖，一邊憤怒的質問。
被砍了一邊手臂的楚霖瘋狂的擋在衛昱身前，甚至還想要掐上蘇氏。
但蘇氏身邊有憶樓，並且很快就被其他的人給帶走了。
楚霖無法，只得更瘋狂的糾纏衛昱，還催那黑衣人快走。
衛昱忍無可忍，直接抽出腰間軟劍，向楚霖砍去。
黑衣人眼見楚霖避不過，就大喝一聲︰「住手，不然我就掐死她。」
衛昱聞聲望去，幾乎不曾嚇掉了魂。因為受了驚嚇，這一劍就失了準頭，扎在了楚霖被削掉手臂的那邊肩膀上。
黑衣人看得雙目赤紅，愣是當胸就賞了黎小暖一拳。黎小暖的唇角，當即溢出了血液。
就算是這樣，黎小暖半點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衛昱看得目眥欲裂，抽劍就朝黑衣人攻去。燒烤場上，小陽兄弟狠聲叫囂，掙扎著要上前跟黑衣人拼了。
好在周嬸子那些人還是看得清事實的，都死死的拉著黎家的人不放。不然，不是給衛昱跟戚霽添亂嘛。
好在黎爹還是比較冷靜的，他讓人把場上的馬車給趕出去，盡量讓燒烤場空一些，方便衛昱攻擊。
那邊的戚霽見衛昱被動的攻擊，很是不耐的一針將他制住的女子解決掉，才跑過去幫忙。
躺在地上的楚霖見戚霽就要過來了，驚得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撿了落在腳邊的匕首，就往被綁在黑衣人身後的黎小暖刺去。
衛昱正被黑衣人纏得月兌不開身，見狀也顧不上黑衣人已經劈刀胸前的劍，回身就向楚霖砍去。
這一次，衛昱沒有留手，而是直接刺向了楚霖的心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