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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了然正在紫瑛屋中的時候,卻見那丫鬟躡手躡腳地拿了封信進來。了然一見,心中透亮。紫瑛則神色大動,面露喜色。眼見了然在場,似是猶豫了片刻,但終究下了決心,問了然道︰「妹妹可曾記得當日在白雲寺救我之人?」
了然點頭,但見紫瑛提及此人,心下揣摩,與紫瑛書信來往之人莫不是他?心中暗覺不妙。
「或是那天他認出了咱們家的馬車。姐姐回府後幾日,他便托紅雲郡主送了封信進來,原來他與紅雲郡主竟是相識的。」紫瑛說至此處,已是滿面緋紅。了然見此情景,心中已是明了。
紫瑛口中百般夸藏那人,了然雖是一再暗示她多些防備之心,但無奈紫瑛根本听不進去。了然知道紫瑛如今竟是已然情根深種,心中頗憂。而且自己與那人到底不熟,總不至于無端詆毀于他,只能是此後多加留意,以免紫瑛收到傷害了。
其實,除去紫瑛,連日來府中尚有一事也讓了然頗為上心。原來,了然最近總見義母面有隱隱不愉之色,似是心有煩悶之事。了然幾次詢問,義母卻並未明言,只是安撫了然讓她放心。
某日晚宴的時候,義父葛江軍難得在家。但見一頓飯功夫,葛江軍也不如往日開懷。紫瑛和了然自也是小心翼翼,不復平日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飯畢,葛江軍慨嘆,「咱們還能一家團圓地在家中安然用飯,邊疆的百姓們,此時卻是處在水深火熱啊!」
「莫非邊疆起了戰事?」了然心中納悶,按說自己時常出沒市井茶肆,若是有了戰事,不該一無所知。
「鷹國一直對鸞朝虎視眈眈,如今的鷹國皇帝更是野心勃勃,上個月已在邊關挑起了戰事,殺了我鸞朝多少無辜百姓。」葛江軍義憤填膺。或是又想起了當年的戰事,這位老將心中憤慨定是甚于他人。
了然如今對自己生活的這個世界已經有所了解。除雄踞漠河北方的鸞朝國力最盛外,漠河以南的鷹國也大有蒸蒸日上之勢。此外,漠河以西的番梨國雖然國力不比鸞國與鷹國,但國土面積卻更為遼闊,只是境內不少地域尚是不毛之地,鮮有人煙,因而經濟上到底不比鸞國與鷹國。三國之外,尚有十余個小國分散在這個大陸上,不過不少已經成為三國的附屬國,國力相對較弱,話語權也就不消說了。
要說葛江軍提到的鷹國,十多年前一直與鸞國摩擦不斷,戰火不休。珣王問政之時,鸞國軍隊還曾勢如破竹,大敗鷹軍,力挫了鷹人的銳氣,前鷹皇也因戰犧牲,鷹國這才安生了幾年。
了然心下琢磨著,若是兩國正式交戰,義父是否又將奉命征戰沙場?想來義母連日擔憂,恐怕也是為了此事。義父畢竟年事已高,雖說身體還算硬朗,但若再想再現當年沙場威猛,恐是已力不從心。
但如今了然也多少清楚了朝廷的規矩,這個時代不比現代有退休一說。大臣們除非最終病老並求得皇上恩典,方能告老還鄉,否則只能一生為朝廷效命。義父又是赤誠之人,若是兩國真起戰事,他必定會選擇鞠躬盡瘁。
「那鷹國小兒竟又是如此猖狂,咱鸞朝精兵就應再度殺殺他的囂張氣焰」,葛江軍嘆道,「只可惜當今皇上不擅戰事,又膽小怕事。眼見鷹人殘殺百姓,不予回擊,卻在全國封鎖戰事消息,如今竟還要私下里以送公主遠嫁和親來息事寧人。」
葛江軍言罷,頹然起身,轉身走向書房,「真懷念當年的珣王爺啊!」
了然深知,和親對于義父這樣的大將來說,無疑如同羞辱。不能在沙場上決一雌雄,卻依靠一小女子的幸福來乞得暫時的和平,非他所願。當年珣王問政之時,面對鷹國來犯,他曾親帥大軍予以痛擊,並最終得勝還朝。兩相比較,難怪義父懷念珣王。
只是了然對戰事一向並無好感,兩國交戰,百姓遭殃不說,多少英年男兒又將戰死沙場?多少家庭將受喪子之痛?和親固不是治本之法,但若能換得短暫的和平,也不失為良策。
只是卻苦了那將終年寂寞他鄉的公主!
了然心中頗是同情那即將遠嫁敵國之女子的命運。
這邊義母想是听了和親的消息,知道老夫能暫時免于沙場奔波,臉上竟恢復些喜色。了然見于家國大事面前,義母雖為將軍夫人,但到底還是有些私心,不過,這又何嘗不是一位老婦人的可憐之心呢?
幾日後,玲瓏來信相約。了然考慮到家中多事,心下多少有些放不下心,便讓碧竹留在家中,自己則只帶了小丫鬟出門赴約。
玲瓏身邊,依然有其表哥相隨。見了了然,玲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妹妹莫怪,我家中義母管得甚嚴,若不能由表哥相伴,我怕是難得出門。」不過轉而玲瓏又面帶喜色,「今日難得表哥在我義母面前道了個慌,說是要帶我去郊外玩玩的,因此我可以晚一點回府,咱們姐妹也可以好好聚聚!」
玲瓏的表哥倒也體貼,已為二人在酒樓包下了一間雅間,自己則悄然退了出去。
前些日子白雲寺中匆匆一聚,如今了然二人終能坐下來詳聊,心中大是開心。「那天一別後,總覺得與妹妹還有許多話未說,便日日盼著再見之日。這兩天求了表哥,總算是出來了!」玲瓏如今滿面桃花,想是過得不錯,只听她嬌憨笑道︰「要說真正是懷念同妹妹在一起的日子,咱們姐妹幾個,要說雅涵姐姐讓人感覺溫暖,紫堇讓人熱鬧,妹妹卻讓人感覺踏實,凡是都氣定神閑,倒像是能為咱們姐妹遮風擋雨似的。」
了然听了,笑顏如花,對面玲瓏只覺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姐姐如今哪還稀罕妹妹,只怕要為你遮風擋雨的該是你那位表哥吧?」了然打趣道,見玲瓏滿面羞意,已然作勢要過來捶打自己幾下,心里竟是暖融融的。如果可能,自己畢竟是兩世之人,倒真願意為姐妹們遮風擋雨。
「對了,鬧著鬧著都差點給忘了,前兩天剛收到了紫堇的信呢」,玲瓏說著,從隨身的荷包中掏出了封信遞給了然,「她還不知道我在京城見到了你呢,若是知道,必定歡喜得很!」
了然笑著接過書信,瞧著那娟秀字跡,細細讀來。原來紫堇自入三陽鎮首富賈府之後,雖衣食不缺,但義父義母待其與親生子女卻大有不同。府中下人見風使舵,常常對紫堇另眼相待,紫堇又發作不得,日子過得委屈,倒感覺大不如昔日在漪羅坊中的生活,因此也更加思念曾經相伴左右的姐妹。
「如今衣食不愁,原該知足。只是恐將來姻緣之事,怕是得全由義父一家做主了!」紫堇在信中嘆道。了然不禁想起初見之日,那個性格爽朗的女童紫堇。只是造化弄人,想想她如今日日過著謹小慎微的日子,怕是始終得拘著性子,心中不覺也有幾分遺憾。
說到底,這坊女的命運,又有幾人能真正如意呢?
「妹妹莫愁」,玲瓏見了然略皺眉頭,一邊收起書信,一邊寬撫了然道︰「紫堇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少不得要為自己爭取的,將來說不定柳暗花明,有大好造化呢!」玲瓏皺眉,「如今我只是擔心雅涵姐姐,這許多日子了,依然探听不到她的下落。」
玲瓏憶起從前在漪羅坊的日子,笑道,「坊中每年都有比試,排名最差的,也都由坊中另作安置了。那會兒紫堇還好,姐姐我畢竟愚笨,每每都險險過關」,玲瓏轉而又神采飛揚,「可惜妹妹你沒見到雅涵姐姐後來的樣子,她在姐妹中一向最為出眾,次次比試中都讓人大為驚艷,坊中的師傅們沒一個不疼愛她的。」
了然知道玲瓏多日不得雅涵消息,心中必定十分惦念。其實了然又何嘗不想念那個當年便一身氣度的女孩子?
「想必雅涵姐姐如今也拜在了哪個富貴人家,回頭我也托義父打听打听,或許能有消息」,了然安撫玲瓏道。
玲瓏直點頭,「雅涵姐姐生得一副雍容之相,必是富貴之命,是我過于多心了!」
了然本想問問玲瓏與其表哥有何打算。畢竟玲瓏比了然年長幾個月,如今已過了十三歲的生辰。依照鸞朝律規,女子年過十三,便可出閣。雖說尋常女子倚在父母身邊待到十五六歲才嫁也甚是常見,但坊女畢竟身份不同,如今玲瓏又已覓得心儀之人,卻不知是否已將婚嫁之期定在了明年。
倆人正閑聊著,卻見了然院中的小丫鬟慌里慌張地推門進來,「小姐,不好了。碧竹姐姐使人來說,家中出事了,如今已亂成一團了!」了然一听心中一驚,趕忙向玲瓏告歉,「姐姐見諒,難得相聚一次,現今兒家中有事,卻只能先行一步了!」玲瓏自是明了,也趕緊催促了然離開。
碧竹一向是穩重之人,若有要緊之事,她絕不可能使人來尋自己的。了然這一路琢磨著,雖強自鎮定,但見那馬車于街市上只能緩緩而行,不禁也有幾分著急。若是換了夜間,倒不如自己施展功夫,這會兒怕是早已回到家中了。